楚怡的事情,自然没有人提醒安默儿。
翌日她跑去和兰亦生聊天,两人聊得正开心,丫鬟来报:“夫人,楚家小姐来了,老太太让你去前厅。”
安默儿不认识什么楚家小姐,丫鬟解释了她才知道,又惊愕道:“没想到江玉成竟然还和人有婚约?”
倒不是说江玉成长得丑,而是他那病怏子,看上去就不适合当丈夫,谁嫁给他都容易早早当上寡妇。
兰亦生在翻看自己随身携带的两本医书,听安默儿这般言语,他便仰起头来笑吟吟地问:“怎么,你吃醋了?”
安默儿连忙否认:“你不要胡说,我又不喜欢他。小心让人听到了引起误会。”
“误会?”兰亦生抬起头来,“那你把我给你的梦蝶散下给他做什么?”
梦蝶散就是安默儿下给江玉成的那种药。
安默儿诧然道:“你怎么知道的?”
兰亦生一笑,眉眼中都是春风得意:“那可是我研制出来的药,所用之人身上会散发出微小的气味,我靠近江玉成,一嗅便知。”
“原来如此。”安默儿恍然。
“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你是否会配制另外一种药?”
“只要你给银子,说来听听,什么药。”兰亦生向安默儿挑眉。
安默儿连忙走到他身边,凑到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兰亦生笑容更甚,问:“你这是要用在自己身上?怎么,你这么做是为了方便自己今后光明正大和三少爷在一起吗?”
安默儿翻了个白眼:“你想多了,我纯粹就是为了永远离开江家。”
“永远离开……”兰亦生嘴角含笑着点头,“嗯,五百两,明天我临走之前,把配置好的药以及解药拿给你。不过记住了,解药必须五日之内服下,否则后果自负。”
安默儿很吃惊他竟然真能配制出自己想要的药,连忙大方地从身上掏了五百两银票给他。
随后她开开心心往前厅去。
一路秋高气爽,心情颇好。
但是在看见江老太太的时候,美好的心情一扫而光。
那心思恶毒的老太太也在前厅里坐着,她身边还陪坐着一个长相温婉的女子,身穿淡绿色衣衫,梳着堕马髻,头微微歪着,面颊酡红,看上去很羞赧。
身边一个年过四十看起来有五十多的苍老女人是楚怡的母亲楚夫人。
江玉成的轮椅也在旁边,不过男人面色依旧冷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安默儿将屋中人扫视了一圈,随后面带笑容,走到江老太太面前给她敷衍着行了个礼:“老太太。”
老太太看到安默儿,脸上的笑立刻消失了,冷脸道:“有客人来,你倒是姗姗来迟,真是没规矩!”
“这不是来了吗?”安默儿一脸的不在乎,走到老太太身边坐下,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
江老太太脸上的怒意愈发明显了,眼看要发火,楚夫人连忙笑着站起来,“想必这位就是嫂嫂了,小怡,快来给你伯母请安问好。”
因为江老太太和楚夫人的母亲关系好,楚家老爷和宣平侯便以兄弟相称呼,因此楚怡按照规矩称尚未和离的安默儿为伯母。
楚怡被楚夫人拉着站起来,一脸懵:“啊?”
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女子,就是侯夫人?
这看起来……又年轻又漂亮,就是不太讲规矩的样子。
楚怡只是怔然了一瞬,随后便礼貌地跟安默儿行了个礼:“给伯母请安。”
安默儿很讨厌这个称呼,让她觉得自己无端成了四五十岁的老妇。
可也不能给人家脸色看,便挤出个虚伪的假笑:“不必客气,起来说话。”
楚怡又退回了原来的地方坐下,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江老太太看不顺眼安默儿,但碍于外人在,不好发作,只能与楚夫人找话题,一下就聊到了楚怡和江玉成。
楚夫人笑呵呵道道:“小怡和成儿小的时候是见过的,那会儿成儿的腿还没有摔坏,领着小怡在花园里到处跑,小怡,你还记得吗?”
楚怡闻言偷偷瞟了江玉成一眼,温声道:“彼时我还小,有一些印象,不过成哥哥应当是记事了,不若和我讲一讲小时候的事情,可以吗?”
说着,一双桃花眼满含期待地看着江玉成。
江玉成抬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也不看美人,只淡淡道:“我记性不太好,小时候的事都忘了。”
就是不想跟你说话的意思。
楚怡闻言咬着嘴唇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
江老太太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成儿他这些年天天生病喝药,也没法出门到处走走,脾气渐渐长了。”
江玉成不说话,安默儿倒是打抱不平,看着老太太道:“老太太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是你腿残废了没法出门,说不定要被关在家中变成个让人讨厌的疯子。依我看江玉成算是脾气极好的了。”
“你……”老太太愤愤瞪向安默儿,很想骂她不知礼数规矩,楚夫人连忙笑着打断:
“老太太息怒,依我看来,成儿这些年身边就是少了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正好这次小怡来,这两兄妹有小时候的感情绊着,想来该有许多共同话题能聊的。”
老太太心中冷笑:这么迫不及待就想把这个乡野丫头留在我江家?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面上却不表现出来:“是啊,小怡,快推你成哥哥去花园里逛逛,省得成儿一天脾气大得很。”
楚怡站起身,羞赧一笑,准备去推江玉成。
江玉成冷冷拒绝:“不用了,夫人过来推我去见一下兰大夫吧,我要去请兰大夫帮我施针了。”
说着目光淡淡地看着安默儿。
安默儿却摇头:“你们两个青梅竹马一起散散步聊聊天,我就不打扰了。我回去睡觉了。”
说着站起身大步往外走。
江玉成看着安默儿那见死不救的背影,有些不满。
最终,楚怡还是过来推了江玉成出了前厅。
两人顺着小道一直往花园中走,江玉成一手抓着轮椅扶手,一手攥着白色的帕子,苍白的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一阵携着落叶的秋风吹过来,江玉成只是微微吸了一口,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着咳着就吐了一口血在白色的手帕上。
楚怡看到血的一瞬间,面色微变,忙问:“成哥哥你没事吧?”
江玉成故意将带血的帕子展开让楚怡看了一眼,淡笑一声,扭头问身后的少女:“我这病不知哪日就会要了我的命,你确定想要到江家,跟侯夫人一样守寡吗?”
楚怡没想到江玉成这么直爽地就说了出来,面色微微僵了一下。
片刻后她笑道:“成哥哥说的什么话,我听说府上近来不是来了位神医吗?我相信成哥哥的病很快就会被治好的。”
“兰神医从未说过能够治好我的话,他明日便要离开。我的病寻了上千位大夫,根本治不好,我劝你,不要把后半辈子搭到侯府来才是。”江玉成好心提醒。
楚怡眸光微闪,推着江玉成缓缓往前,笑容怪异地说:“成哥哥,咱们之间的事情,八字才成了一撇呢,我不能自己做主自己的婚事,只能听母亲的话,母亲让我嫁给谁,我便嫁给谁。”
江玉成嘴角随意扯了下。
楚夫人的心思,他哪能不明白呢?
只不过,江老太太怕是不会让这母女二人如愿了。
不过楚怡心中另有算计,走了一会儿又问:“成哥哥,上次我和母亲来,见到了逸儿,今天怎么不见他?”
那个阳光喜人的少年。
江玉成淡淡道:“他前两天意外受了伤,这两日在屋中养着。”
“意外受伤?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江玉成淡淡说着,“只是摔了一跤。”
“原来是这样……”楚怡眸光微闪,脑子转动片刻后,继而道:“既然逸儿受了伤不便出来,那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江玉成点头:“当然,不过你得先送我去兰大夫的客院。”
“好。”楚怡温声答应……
两刻钟后,江逸的院子中。
少年穿着件青色窄袖劲装,腰用巴掌宽的腰带束起来,左手拿着一把剑咻咻咻耍个不停。
丫鬟芝芝在院子中摆了一张小将军案,案上放着烟雾徐徐的茶水。
芝芝手杵着下巴一边听着耍剑的声音,一边打瞌睡,一边无精打采地劝:“孙少爷,你就不要练了,好好养着,否则又该扯到伤口了……”
江逸全当没听见,自己练自己的。
由于之前伤到右肩,现在没法用右手练剑,他便试着用左手。
每日练剑,是他的习惯,不论风雨,他从不懈怠偷懒。
只是左手不灵活,耍了几下,手中剑不听使唤,噌一下飞了出去。
叮的一声响,伴随着一道女子的尖叫,江逸和芝芝循声看过去,只见一个绿衣女子摔倒在地,剑正好扎进了她的裙摆中,钉到青石地板上。
江逸眉目一凛,连忙走过去,将地上的剑拔了起来,对楚怡道了一声抱歉。
楚怡被丫鬟搀扶着站起身来,双腿还在发软,面色难看却又逼迫自己露出个笑来:“逸儿,你可吓我一跳。”
江逸对楚怡冷冷的,拿着宝剑用袖子擦拭上面的灰尘,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楚怡有些尴尬,“逸儿,我听说你受伤了,特地来看你一眼,还给你带了些吃的。”
说着连忙从旁边丫鬟的手中接过一包点心递过去。
江逸听说有吃的眼睛不受控制地亮了几分,脸上的冷淡也消散不见,接过油纸包迫不及待地打开,嗅到一股好闻的香味,他忍不住好奇地问:“这些是什么,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