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望舒沉默地守在组长的病床旁边。
房门外,他的老板此时正陪在闻讯赶来的组长父母身边。一边向他们解释情况,一边安慰两位老人家不要着急、公司一定会为她负责云云。
组长已经做过一遍检查,生命体征很平稳,尚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陷入昏迷。现在医院已经给她紧急排期,稍后会给她做一个脑部mRI查看情况。
李望舒感觉自己的心里空空的、无着无落,似乎只有一根很细的丝线把心脏悬在半空中,随着监护仪上的心脏跳动而摇晃。
其他人不知道组长昏迷的缘由。可他知道。
是他害了组长,李望舒想。
他万分内疚,只能寄希望于医院真的可以挽救她的生命。
病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位妇人轻声走了进来,然后安静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小李呀,谢谢你。”她突然开口。
李望舒闻言有些慌乱,也有些不解的看向那老妇人。
只见对方勉强的笑了一下,“我听你们老板说啦,多亏当时你在场,才能及时把筠筠送到医院来。”
李望舒沉默了一会儿,“其实,阿姨,我……”他又停顿了很久,才摇摇头,“阿姨,您不要这么客气。”
他于心有愧。本想说出真相,可又一思量便觉得不妥,那番说辞不会有人相信,反而可能徒增许多麻烦。只好沉默下来。
那妇人温柔的拍了拍李望舒的肩,“总之,真的很感谢你。你也忙这大半天了,这里我们看着就行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很晚了。”
李望舒看了看病床上像是睡着一样安静躺着的顾筠,又看了看顾筠妈妈那张温柔又憔悴的脸,才起身告辞。
路过安全通道的时候,李望舒透过半扇没掩上的门远远看到了顾筠的父亲。
他站在两层楼梯的转角位置,微微驼着背靠在打开的窗户边上,低着的头露出了一点花白的头发。他在很大口的抽烟。在他身边的窗台上放着一张纸巾,纸巾上堆着四五个已经熄灭的烟头。
李望舒停下脚步的时候,对方似有所感正好抬起头来。两个人隔空对上视线。那个男人即刻敛起面上的一点颓色,转而温和的向他点头致意。
李望舒轻轻鞠了个躬。只觉得离开的脚步愈加沉重。
这是一个那样好的家庭,却因为自己的缘故遭此飞来横祸。
深夜。
李望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脑子里一会儿想着第二天还是要去医院再看看组长的情况,一会儿想着不知道那种乱离怪神造成的昏迷现代医学到底能不能救治?
万一治不好,自己可真的欠组长太多了。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顾筠父母痛苦的双眼。而且,就算自己代替组长堂前尽孝,也终究不能弥补人家父母失去爱女的悲伤。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直到天都快亮了,李望舒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了大约两三个小时,李望舒突然从梦中惊醒。
他的梦中重新回放了前一天他与那妖怪交手的场景。
区别是梦中的他更像是旁观者的视角,他看到了更多细节。
比如他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妖怪如何飞身向前直取他心脏,而他又是如何奋起反抗孤注一掷的挥出了拳头。
更重要的是,他看见了那妖怪的手指在插进自己胸口之时绽开的金光,以及那金光过后,那妖怪的手指凭空灼烧起来,甚至烧出了一股青烟。
它猛地吃痛,急忙往后撤手。那种灼烧没有火光,但它的手指却迅速被烧成了黑色。如果不是它撤出及时,恐怕那无形之火甚至会窜上它的手臂。
李望舒一下就坐起身来。
他一把抓过放在身旁的衣服,从上衣的内侧口袋里摸出那枚符纸仔细端详。
此时天已经亮了。清晨的阳光透过没有拉上的窗帘直射进来。
那枚符纸乍一看是黄色的,但细细一看却与常见的那种黄色符纸很不一样。它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类似金色的光泽。符纸似乎很干净,上面没有任何用朱砂勾勒过的痕迹。
但由于这符纸是被张道长折起来给自己的,李望舒也不敢贸然拆开,所以不知道它上面是否真的没有任何纹样。
那天晚上张道长与自己道别的场景忽然清晰的跃入脑海。
李望舒捏着符纸,感到自己的血液开始沸腾。
“我找到救人的方法了!”他想。
迅速的梳洗过后,李望舒慎重地从衣柜里挑了一套相对来说比较正式的衣服。没办法,他的工作不要求那种严肃的着装,所以他平时穿的衣服还是以舒服为主。这一套已经是他能凑出来的最好的了。
换好衣服,李望舒先是打电话到公司请好了假,才来到客厅的餐桌边坐下。
然后又一次摸出了那枚贴身携带的符纸。
他摩挲了一下那个潦草的、被折成类似纸鹤形状的符纸,感觉早上沸腾的血液开始沉淀。他飘飘荡荡的心终于开始缓慢而有力的落下。
既然他的人生注定要与那些东西无休无止的纠缠,那他就绝不愿再发生因为自己而牵连身边人安危的事情。
他要变强!
他要变得有能力去保护自己,保护那些他在乎的人!
李望舒又一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领子和套着休闲西装外套的袖口。这样的衣着不管是拜师还是寻求帮助,想来也不至于太过失礼了。
他闭上了眼睛,“爸爸、妈妈,你们说得对,我或许确实有机会去找到那些我曾害怕的事情的答案了。虽然是我从未想过的方式。”
再睁开眼,李望舒坦然地望着手里的符纸,凝起全副心神,反复默念,
“请带我去见张清霄道长!”
默念刚足三遍,李望舒就感到手里的符纸忽然变得温热。
那潦草的纸鹤突然轻微的震颤起来,一会儿工夫竟已经舒展开翅膀。紧接着就带着一抹柔和的浅浅金光从李望舒手中飞起,仿佛有灵性一般在半空中盘旋。
李望舒一时有些呆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那纸鹤已经在他指尖轻微地点了一下,又再次飞了起来。
李望舒明白过来,那纸鹤在示意他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