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个谪仙般的白发男子被钟辛打的倒地不起，幼小的孩童上前阻拦会换来同样的暴打。
等虐待结束，白发男子顶着身上大小淤青面无表情的给孩子上药，却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只有两个字：“活该。”
是啊，如果小孩不上前拦，可能受伤的只有一个人，上前拦了，没有实力反抗就只能两个人都被折磨。
对于极度理智的他来说，小孩的举动是愚蠢的。
每当钟明尘回忆起这些，记忆中的人永远是好看的圣洁的，但是面孔却是模糊的。
他不记得爸爸的长相和爸爸的名字。
连爸爸给他留下的唯一遗物就是一本连接到这片亚罗大陆的图鉴。
其他的什么都没留下，就消失于天地之间。
暮寻看到了钟明尘愤怒的背后是支离破碎的崩溃和委屈，他的凶狠都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
他抬着手，在空中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将支撑不住开始哭泣的小亚兽拥入怀中。
他一下下的为孩子抚着后背，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温柔道：“乖孩子，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再坚定一点的话。。。”
随即他将钟明尘从怀里放出来，伏着身子想要正视他低垂着的面庞道：“乖孩子，你信我，你兽母没事，他没死。”
钟明尘听了这话才堪堪止住泪水，抬头眸中带了点隐秘的希冀问：“可是不可能啊，我连他墓碑都看到了，要是没死他为什么躲着不见我？”
他当时卧底进钟辛的庄园都把整个庄园里里外外的摸了个透，那里根本不存在藏人的地方。
如果真被钟辛藏起来了，那他生死关头的时候为什么不拿出来当筹码威胁钟明尘呢？
暮寻看出了他的迟疑和不确定，他从腰间抽出一块兽皮帕子，轻柔的擦拭钟明尘哭花了的小脸。
他耐心解释道：“你应该知道，我和你兽母都是祂创造出来的，祂在创造我俩的时候用的是一件信物。”
钟明尘听的云里雾里，他不懂造人的步骤只疑惑的歪着脑袋等着听解释。
暮寻也心领神会解释道：“意思就是，如果你兽母死了，我也会死，现在我活着就证明他不可能死。”
钟明尘还是有些犹疑，他反驳道：“那万一呢？万一是因为两个世界有延迟，你死的晚呢？”
暮寻眼皮子跳了两下，心说这孩子可真孝顺，随后继续给他解释：“不可能会有延迟的，你当神的造物这么不靠谱的吗？”
“可是，万一。。。”钟明尘还在想一些有的没的可能。
暮寻打断他：“即使有任何可能他死了，等你收集完图鉴就能回去接回他的灵体。”
“而祂，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你的兽母就又能重获肉身了。”
这下有了最坏打算的解决方案，钟明尘都放心了不少。
待到他回神才察觉异常：“不对，你怎么知道图鉴的，我又没在你眼前用过。。。”
暮寻领着钟明尘回到了议会桌旁，让他安定坐下，随后像是在怀念一样，对他说：“我和你兽母是一起被创造出来，一起长大，也是一起接受了祂赋予的使命。”
钟明尘立马接话问：“那这和你知道我手里有图鉴有什么关系吗？”
暮寻吸了口气，要说的话被堵在嘴里差点呛到。
这孩子话咋这么多呢？
暮寻手指点点桌面道：“别打岔。”
随后继续解释：“我知道他的使命是收集图鉴，而图鉴实际上是世界力量的容器。”
“有了世界力量自然可以往返于各个世界不受制约，只不过图鉴收集的力量是要反哺给祂的，不然亚罗大陆难以继续运行。”
他抿了口凉透的茶水继续道：“我知道他当年为了把身边那个人送回家，而强行开启世界通道。”
“我以为他会为了使命回来，再不济有那个人在他应该不会受苦。”
暮寻的神情落寞了几分，钟明尘刚想开口催促就见他已经整理好了情绪继续说了下去：“但是你前面拽着我骂的时候说，他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并不好，所以我知道了你肯定继承了他的使命，使用了世界力量才回到这里来。”
钟明尘欲言又止，暮寻这一段解释信息量太大了。
既然如此，有能回到自己世界的力量，那爸爸为什么不用呢？
还有，当初为什么一定要送钟辛回到他的世界？
钟辛又是怎么来到亚罗大陆的？
知道的信息越多，谜团也就越多，不知道之后的冒险能不能一一揭开真相。
钟明尘还在托腮思考，就听暮寻那边沉重的叹了口气。
他一脸疑惑，以为暮寻还有什么信息要说，抬眼就见桀骜的男人红了眼眶，脸上是慈爱与愧疚交织。
他温声对钟明尘说：“孩子，我知道你和你兽母在另一个世界一定受了很多苦，无论如何我也弥补不了在你们人生中的缺席。”
“你若是不想认我也没关系，但是今后你遇到任何困难我都不可能袖手旁观。”
暮寻站起身，拿着桌上托盘内的血晶走到钟明尘面前，小心翼翼的将猩红闪烁的晶石放到他的掌心。
他语气坚定的保证：“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愿意成为你的后盾，需要的时候我也可以是你的垫脚石，伤心难过的时候是你永远的依靠。”
随后他催动了咒语对着晶石立誓：“我发誓你会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第二爱着的人，我的一切，包括生命都与你共享，我会是你最坚实的依靠和助力。”
话音刚落，还没等钟明尘反应过来，掌心中的血晶就化作一团流体，包裹住了他左手的大拇指。
随后一只成色殷红，晶莹剔透的扳指就出现在他手上。
约定立誓，即刻生效。
这段誓言太重了，即使是有感情基础的父子都不会许下这么重的誓言，何况他们这对“半路父子”呢？
看着左手大指上的扳指，钟明尘有些出神。
他喃喃的道：“可是我都这么大了，让我一时改口叫你兽。。。父，有些困难啊，我也不一定真的能把你当父亲，你何必。。。”
暮寻止住钟明尘的话头，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又恢复了往日不可一世的桀骜模样道：“我乐意，你受着就行。”
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
认真说起来暮寻并没有什么过错，但是他依旧为了那一点少了的陪伴而愧疚，从而许下如此重诺。
瞧着钟明尘又陷入思绪里去了，暮寻一拍他肩膀道：“好了，别在意那么多细节，天色不早了，先安排你去休息，剩下有关你兽母的事我们日后慢慢聊。”
暮寻心中想的是：聊的越慢越好，这样能相处更久，孩子是不是就能慢慢接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