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灵魂视野,便是以灵魂的角度来观察世界。凡人凡兽一般都有五种感觉,一为视觉,感知天地间的光与色,一为听觉,聆听震动发出的声波,一为嗅觉,辨别不同的气味,一为味觉,品尝世间百味,一为触觉,觉察物体的形状和温度。
凡俗生命,基本以此五感为基础,而妖与修士,自然不满足于此五感。望月在残色草原自毁双目的那一瞬,觉醒了第六感,心耳通,此感并不是听声定位,而是用意识、心灵感知元音波动,元音之力即变化之力,世间万物,皆是因变而生,那变化小的、慢的,便是静物死物,如山川大地、古树磐石,那变化大的、快的,就是活物动物,如大风流水、鸟兽人虫。
望月此六感,均是以物质视野去看世界,而今日觉醒的,却是一个崭新的、完全不同的视野。
正如以物质视野去看灵魂,灵魂是虚无缥缈的一样,以灵魂视野去看物质,物质也是虚无缥缈的,在灵魂视野中,只有各种各样的灵魂而不存在物质。
这是一个只属于灵魂的世界。
其实在完全觉醒灵魂视野之前,望月已觉察到灵魂视野的存在,比如在路边小店,望月捕捉到了小姑娘纯净无瑕的灵魂,那时的望月如管中窥豹,只看到了灵魂世界的冰山一角,而修行如同凡人做学问,一抹小小的裂隙,撕开后或许就是无垠的宇宙。
说以灵魂视野看世界,看到的是灵魂其实并不全面,其实是魂与魄的组合,那流动的,如星火飞沙般的存在是魂,那寂静的,如山岩古树般的是魄。
这正合魂魄的特征,因为魄是稳定的,它永远的追随肉身存在,身在魄在,身亡魄亡;而魂是灵动的,它更像一只被肉身困住的小鸟,一有机会就要出去嬉戏一番。
让望月惊喜的是,灵魂视野中的魂魄并不是单调乏味的,而是拥有着丰富多彩的形态,它们甚至是有温度的,望月可以通过魂魄的形态和温度来判断它们是自己的熟悉的“狼”还是陌生的“狼”,比如那温暖和煦,柔情似水的魂魄,是自己的母亲赞月;比如那坚毅果敢,忠诚勇猛的魂魄,是第一狼将苍威;比如那严谨慎重,小心翼翼的魂魄,是第九狼将苍末;比如那豪放大胆,泼辣好斗的魂魄,是女长老月光;比如那贪吃贪睡,有奶便是娘的魂魄,是那山岳小魔熊——样。
所有的灵魂里,那永远高高在上、俯视众狼的,必然是苍月。
只有苍月。
若说众狼的魂是地面上的篝火,那苍月的魂就是九天的明月。
若说众狼的魄是草原里的丘壑,那苍月的魄就是高耸的山峰。
唯有苍月,是望月即使不用灵魂视野也绝不可能忽略的灵魂,它高贵、冰冷、强大、孤傲、坚韧、寂寞,孤立绝巅,唯我独尊。
望月的修为今非昔比,但对苍月依然只有仰望,且看不到边际。
望月继续研究着那不断变化的魂,那变成光的是天魂,它们飘忽不定,须臾远遁,踪迹难寻;那变成雾的是地魂,飘飘渺渺,雾雾蒙蒙,虚实难测;唯有命魂是看得见的一团火,但在灵魂视野中它们居然在变幻形态,望月看到苍威的命魂化为一头雄狮,咆哮山野;苍末的命魂化为一块岩石,寂静无声;月光长老的命魂化为一柄利剑,锋利夺目。最奇特的是母亲的命魂,居然变成了一只白兔,忽然,那白兔警觉,像是发现了什么,身上光芒亮起,变回银月狼的样子,接着又回到魂灯状态。
父亲苍月王的命魂,隐于山间,带着永恒的光芒,是望月无法看清的。
望月回过头观察自己的魂魄。正如凡人可以看到别人却看不清自己一样,望月可以看到他狼的魂魄形态,而自己的魂魄形态仍是一片海、一盏灯,只是比先前更加具体生动了些。
望月可以看到,那魂海中发光的、快速流动的是天魂,阴暗的、徐徐而动的是地魂,命魂仍是一团火焰的形态,在命魂周围,七魄所化的脉轮徐徐转动,抽取天地二魂为柴薪,使魂灯长明。
七魄之中,天冲、灵慧二魄最为抢眼,光芒四射且转动迅速,气、力二魄稍逊一筹,而中枢、精、英三魄光芒暗淡,转动极为缓慢,若不仔细观察,几乎会认为它们是静止不动的。
望月细细感知,很快发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在魂灯周围,一股几近透明的东西包裹着命魂和七魄,这东西伸出数十根触角,延伸到天、地二魂化成的魂海中,整体就像是几十根锁链锁着一个透明的圆球,把望月的命魂七魄禁锢其中。不过细看上去,那圆球上有许多小孔,使得望月的魂灯火焰偶尔可以渗透到外面去。
望月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这是毛脸老鬼给他下的禁咒,而那些小孔,是小牧童所做的修改。
“总有一天,我会破开这禁咒,要你这老东西好看。”望月忿忿不平的道。
第二天的夜晚,苍狼岭主峰聚集了比九月齐天日还要多的银月狼,殿前宽阔的广场上布置了简单的祭坛,猪牛羊鹿等食草兽尚且活着就被放在祭坛前当做祭品,同时被当做祭品的竟然还有几十头外族的妖兽。
朵月曾说,族中大事,狩祭与戎,狩与戎之重要,自然不必多说,但祭之一事,竟能与之并论,足可见银月狼对此事之重视。
若在以前,望月等一众小狼只会把祭月大典当做夜晚戏耍的好机会,众狼顶礼膜拜在望月这些小狼眼里就是在做游戏,哪怕开智之后,望月对祭月也提不起丝毫兴趣。
望月一直以为:修炼,就应当自强不息、勤修苦练再佐以正确的功法即可,祭月祭神纯属无稽之谈。但现在,望月智慧非凡,再思虑此事已有不同的看法。
祭月大典,据说已传承万年,古老的传统可能已被曲解其含义,但绝不会是空穴来风,既然代代重视,背后必有深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