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梁晗所言,第二日京城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官家论功行赏,永昌侯府没有功劳,但是也没人傻乎乎的同那些叛党勾结。
春珂的事情告一段落,府上的气氛也松快起来,不再整日战战兢兢的。梁晗还是每日都过来墨韵斋,或是同微姐儿玩闹一会,或是过来同墨兰母女用膳,只是很少在墨韵斋留宿。不过,自那日之后,他倒是也未曾留宿在春珂那里,大多都是宿在书房。
这倒是让府上的人很是惊讶了一番,素来不学无术厌书成疾的六公子竟然将自己泡在了书房里,就连侯爷都大吃了一惊,直说他是中邪了,要请大夫来给他看看,后来还是侯夫人心有惴惴的拦下了。
梁晗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看着满架子的书,陷入了沉思。曾几何时,他也是有过科举入仕的心思的,谁人不想金榜题名。可后来,他发现自己拿着先生夸赞的课业去找母亲时,母亲眼底的笑意并不到底,她好像并没有那么高兴。
他那时候还不懂,母亲对三哥那么严厉,每日都要查看他的课业,督促他要好好读书,可是三哥并不精于此道,受到先生和父亲夸奖的反而是二哥更多些。
他记得每当大哥的课业收到先生责罚时,母亲总是很生气,可是自己好好读书,得了先生的夸赞,母亲为何还是不高兴呢?那时候他还看不懂母亲眼中的无奈和可惜。
直到那一日,自己偷听到了母亲和陶妈妈的话,慌不择路的跑出了府,在外面喝的酩酊大醉直至夜深才回府上。
果然,等待自己的一顿打。可是身上的痛怎么抵得过心里的痛呢?
原来母亲真的不愿意自己胜过三哥,三哥身为嫡长子,本就不如二哥受父亲喜爱,可他毕竟占着嫡长的名分,即便二哥再得宠,如无意外,侯府终究还是大哥继承的。
可若是自己金榜题名,得了权势,又岂会将侯府拱手让人。到那时,可能等着他们的就是兄弟阋墙,自相残杀。母亲不愿见此,也不敢相信得了势的弟弟会和一母同胞的哥哥和睦相处,所以她宁愿长子平庸,顺利继承侯府,次子纨绔,得享的她的宠爱和财产。
在母亲心里,一个不学无术只知吃喝玩乐的小儿子要比胸怀壮志奋发图强的小儿子更让人安心,放心。
他不知道母亲是不是错的,或许对她来讲,她为两个儿子谋划的路就是最安稳的吧,不必寒窗苦读,不必废寝忘食,两个儿子都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她害怕的兄弟相争也永远不会出现。
反正自己也没有那么喜欢读书,最初也不过是想让母亲开心些,既如此,便遂了母亲的愿吧,
从那以后,自己便开始不学无术,整日与勋贵之家的花花公子混迹在一处,母亲一开始不明所以,后来看着向她要钱的自己,嘴上虽不住的责骂,但是眼底却满是安心。
不论自己要什么,提出多过分的要求,母亲都会满足自己,后来整个汴京城都知道永昌侯夫人最疼爱那个纨绔的小儿子。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自己讨厌所有爱读书的人。
可是,若真的讨厌,为什么心中烦闷的时候总想来书房坐坐,拿本书看看呢?
“爹爹,爹爹~”梁晗见秋生抱着微姐儿过来,忙上前接过,搂在怀里。
“公子,芙蓉说,大姑娘哭着要找您,大娘子就吩咐芙蓉让小的把大姑娘抱来了。”
梁晗点头,抱着微姐儿在怀里玩闹,看她不知所谓的翻着手里的书,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东西。
自己怎么样都好,可是微姐儿大一些呢,她又会怎么看待自己的父亲,一事无成,只知吃喝玩乐?
同是勋贵之后,旁的小姑娘以父辈的功绩为荣,那微姐儿又将如何自处呢?
他看着满架子的书,想起将这些书状似无意的带回墨韵斋时,墨兰惊喜的眼神。
想起刚刚成亲之时,她总是管着自己,想让自己找个官做,那时候只觉得是她虚荣,不想屈于人下。可这满府上下,也只有她会惦记自己的前程,不想看自己虚度光阴。
若是自己好好找份事做,他们二人之间也许还会有转圜的余地吧。
梁晗起身,抱着微姐儿就往外走,微姐儿虽吓了一跳,可手里的书也不忘拿下来,就这样抱在怀里。
梁晗见状笑道,“果然和你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