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市今年的雪特别的大,而且来得很早,穆雨辰下班后连停车场都不想去,因为停车场都透着冷风,实在让人难受。
“下班了吗?”六点零五分,穆时谦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穆雨辰坐在老板椅上打转,如果有人现在进来会看到自家老板孩子气的一面,“嗯,你呢?”
“我也下班了,今晚不回家吃了吧,去打火锅怎么样?”
穆雨辰看着外面已经暗了的天,铺天盖地却还是白茫茫一片,觉得打火锅确实是个好提议,再加上两勺辣椒,红红火火的火锅调味料跟冬天的白特别搭,“好!”
穆时谦选的地方是上个月才新开张的火锅店,是一家地地道道的京式涮锅,穆时谦口味淡,那一碗调料看着让人清心寡欲的,提不起兴趣,倒是穆雨辰调了两个口味,一个甜口,一个辣得上天的咸口,一边吃一边吸鼻子,满满一桌子都是他擦鼻子的纸巾。
“别吃太辣了,”穆时谦给他倒了杯啤酒,“解解辣。”
穆雨辰用纸巾包着鼻子擦了好一会,呼了一口气,“这家店不错啊,够劲儿。不过我还是喜欢川味火锅,更给力。”
穆时谦笑着摇摇头,“要我选……”
“你就选广东的清汤寡水对吧,”穆雨辰给他夹了一片肉,“你说咱们这日子怎么过,吃都吃不到一块去。”
“一起吃了那么多年你才说啊?”穆时谦不留痕迹地瘪瘪嘴。
穆雨辰一下子捕捉到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索然无味的白开水才是一辈子的必需品。”
穆时谦放下筷子,端端正正坐好,保持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僵硬表情看着穆雨辰,冷声道,“谁索然无味?”
穆雨辰口一窒,不对啊,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想表示他是自己的必需品,“不是……我的意思是……”
“看来平时没喂饱你。”穆时谦揪着穆雨辰的领子把人拉到自己跟前,全然不顾四周的人,直接含住那两片薄唇。
“辣!”穆雨辰倒不是害羞,他其实还挺喜欢穆时谦这样若无旁人地在公众场合和自己亲热的,但自己嘴上还有辣油,穆时谦一吃辣就容易闹肚子。
“今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辣!”穆时谦松开他的唇,转到穆雨辰耳边咬耳根子。
穆雨辰吞了吞口水,“不是说好了以后不换了吗……”
“嗯,我反悔了。”穆时谦重新坐好,一本正经地回答,脸上微红,不知道是辣的还是激动的。
穆时谦果真没撒谎,穆雨辰趴在床上,双手死死握紧拳头,把脸埋在枕头里,剧烈的交流让他呼吸都变得急促,穆时谦从身后抓住他的头发,轻轻用力,把他头抬起来,含着他的耳垂,低声问,“够味儿吗宝贝?”
穆雨辰张着嘴却说不出话,喉咙里只能本能地发出不受控制的声音,眼泪从眼眶滑落,穆时谦伸出舌头舔了舔他脸上的泪痕,“没完呢。”磁性低沉的声音把人所有兴致都勾到极致,同时手指顺着下巴摸到他的嘴唇,低头吻了上去,这个吻极具侵略性,让人无法抵抗。
这场博弈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以穆雨辰累到大喊投降而告终,他整个人无力发软地埋在柔软的床垫上,脸上全是泪痕,眼神甚至有些涣散,如果不是一呼一吸而引发的身体起伏,甚至让人以为他已经昏迷了。穆时谦去洗澡了,穆雨辰缓了半天才逐渐恢复神志,他抬眸就看到床头柜上的红色小东西,伸手拿过来,看清了包装后,他咬牙切齿吼了一声,“穆时谦!你真不是人啊!”他奋力一甩,把那一个小瓶子扔出去。
“啧!暴殄天物!”穆时谦洗完澡出来,看到今天刚在便利店偷偷买的那瓶小东西被甩到地上,盖子已经开了,浪费了一整瓶,有些心疼地叹了一声,随后回到床上温柔地抚着穆雨辰的背,“好点吗?”
“滚!”穆雨辰想翻身都翻不动,而且翻身之后被挤压会更痛,索性就不动了。
“好了好了,下次我轻点。”穆时谦亲吻着人的背,极力安抚。
“还下次!还下次!说好不换位的!”
“你也很爽不是吗,”穆时谦脑袋探到穆雨辰面前,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亲了亲他的鼻子,“偶尔换一下增加生活情趣,不然总是清汤寡水的太无聊了。”
穆雨辰抡起拳头锤了一下床,后悔死了,可是他这时候对穆时谦发脾气也没用,因为结果就会像拳头落在床垫上一样,他的小脾气最终就是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而且……穆时谦说得也没错,这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虽然事后都让他有些恼火,但是过程他总是享受和感觉美好的,偶尔来一下,确实也不坏。
“快过年了,一起回家吧。”穆时谦轻轻把人抱在怀里,尽量不让人动作太大,免得疼得厉害,“你很久没回家了,家里人很想你。”
穆雨辰愣了愣,他和穆时谦在一起都一年了,确实一直没回家,他不知道自己做好准备去面对穆父穆母了没有。
“别怕,总要回家的不是吗?”穆时谦低头亲了亲怀里的人,微微用力抱得更紧一些,试图让怀里的人感受到力量和安心,“我在呢。”
“好。”穆雨辰深深吸了一口气,是啊,总要回家的。
再一次站在熟悉的门口,穆雨辰却有些怕,不敢去开门,直到佣人跑出来给他们开门了,穆时谦在他身前向他伸出那只有力温厚的大手,笑着看着自己。
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回来了,又回到这里来了。他伸出手,紧紧牵住穆时谦,跟着他大步走进家门。
穆家人早早就知道穆雨辰要回来了,家里忙上忙下的准备,早早给他的房间收拾好,换了新的床单被套,也把他房间阳台的花草重新收拾了一番,看起来很是惬意。
穆父穆母坐在沙发上等着,尤其是穆母,整个人坐得直直的,多少有些不自在。
穆雨辰刚进到屋内,老太太就按耐不住,让人扶着自己,一点一点地跺着小步子到门厅去看这个自己牵肠挂肚的小娃儿,“雨辰,回来啦?”
穆雨辰刚换好鞋子,听到这个熟悉的却又变得苍老一些的声音,猛地抬头,就看到老太太,她老了,就这么几年时间老了那么多,甚至要人扶着才能跺着小碎步前进,身子佝偻不少,唯独不变的是她对自己那个温暖慈爱的笑容,“奶奶……”穆雨辰一下子就红了眼眶,他实在对不住这个老人,这几年里老太太其实给他打过不少电话,后来养成习惯,他至少每周给老太太打一次电话,老太太每回都有意无意地提到想他快点回家,他总是装傻糊弄过去,电话里有滤音,他感觉不到这个人变老了,直到见面,这种时间带来的痕迹却直直冲击他的心脏,让他清晰知道自己真的在这个家缺失了很重要的几年时间。说到孝顺,他是不孝的。
老太太颤颤巍巍的手终于摸上了穆雨辰的脸,她老了,矮了不少,去摸这个大高个都有点吃力,要不是穆雨辰弯下腰来,她可能真的摸不到他的脸,这个孩子还是那么好看,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回家就好了,回来就好了啊。”
穆雨辰没忍住眼泪,用手背胡乱擦了擦,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嗯!”他牵着老太太的手,跟着她由于兴奋而稍微变快的小碎步进到家里,家里好像什么都没变,还是他熟悉的模样。
穆父一见他就站了起来,“回来了!”笑容压都压不下去,其实他想过见到穆雨辰先沉着脸训一顿的,那份解除关系的协议还在他书房的抽屉里躺着,每回想孩子了都拿出来看看,心里像被刀割一样难受,可是真的见到人了,那一切都不是事儿了,回来就好了,孩子回来就好。
穆母还是有些别扭,坐在沙发上怎么坐都不对劲,但是眼眶早就红了,她对穆雨辰是又有怨念又有挂念,这个孩子从小就让她不省心,读书的时候穆时谦从来都是品学兼优,只有被表扬的份儿,穆时美就算偶尔调皮,但都有穆时谦治着,而且人长得好看、成绩也很好,在学校里难免老师会偏心一些,所以她也不用愁。唯独这个孩子,从小就是事儿精,闯祸不断,隔三差五就要被叫家长,长大了也是一个人孤零零出去闯,就算自己态度软了想让人回穆氏工作,人也不回来,总是让她忧心,现在还……还把家里搅翻了天,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孩子,除了头疼还是头疼。
“来,坐坐坐,很久没一家人坐一起了,”老太太拉着穆雨辰坐下,“时美还没下班,那娃娃最近积极得很。”
穆时美自从调去了娱乐版块,果然工作积极了许多,大姑刚开始不太信任她,因为之前她在公司的所作所为让她有所顾忌,她怕穆时美也是一时兴起,过几天又跑了,结果大出所料,穆时美工作比任何人都认真,而且脑子又好,本来大姑丈身子不好,大姑一个人管着就觉得力不从心,但是穆时美就像一棵快速成长的大树,逐渐把那片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天撑了起来。
晚上穆时美回来,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虽然和谐,但也难免尴尬,穆时美都不知道该叫穆雨辰什么,哥?还是叫嫂子?还是应该有什么特别的称呼?她没经验,不敢乱叫。
饭后,穆时谦跟穆父回到书房。
“唉,人总算回来了。”穆父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抽着烟,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但人总算回来了,也算好事吧。
“爸,我想跟您商量件事。”穆时谦把书桌抽屉拉开,把那份解除关系合同拿出来,“我想请您把这份协议签了。”他把协议和钢笔放在他父亲面前。
穆父看着桌几上的东西,愣住了,举着烟半天才吐出一句,“什么意思?”
穆时谦倒是泰然自若,完全不觉得不自在,“我想跟他更进一步确定关系的话,他可不能是您的儿子。”
“更进一步?”穆父双目圆瞪,什么意思?他们都在一起了,大家虽然不说,但都心照不宣,还要怎么更进一步?
“嗯,法律上不允许,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允许。”
穆父想了半天,终于明白儿子的意思了,重重叹了口气,“你得提前跟你妈说,免得她接受不了。”说完,打开协议,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这段长达十几年的关系,就这么结束了。
“好。”穆时谦拿起协议,笑得很温柔。
穆父转头看向窗外,但是新的关系,不也开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