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祯站起身,走出公堂几步,感觉身上疼得不行。
忽然感觉自己瞬间双脚离地,再反应过来时,已经落在了韩慎的怀抱中。
这一刻,秦祯的心中竟有了一种久违的安宁感。自从爹去世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身后有人可靠的感觉了。
她的手臂环着韩慎的脖子,看着他流畅的下颌线,说道:“谢谢你,韩云屹。”
韩慎低头看了秦祯一眼,感觉她实在是太轻了,微微皱了皱眉,板着脸说道:“你太瘦了,回去得多吃点。”
秦祯一听,心里腹诽:哪有男子劝女孩子多吃点的?
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任何男子的眼中都不是女孩子。
不知为何,心里便有一点微微的失落之感。
因为秦祯身上的伤,两人不得不又花了几十文钱,租了一辆牛车回白虎村。
二人一起回到白虎峡中,月月一见秦祯受了伤,立即便抱着秦祯哭了。
韩慎见了,默了片刻,见月月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他被月月哭得头疼,且不喜欢她一直抱着秦祯,便对月月说道:“你祯哥从大牢里回来,你不给他准备一个火盆吗?”
月月听了,这才立刻跑到厨房去,里里外外一阵翻找,便不见火盆,就拿了一个大一点的陶瓷盆来,从灶膛里掏了几块木炭出来,扯了一把干草点了,放在竹屋的阶梯下。
月月正要去扶秦祯,韩慎便抱着秦祯,走到阶梯前,又继续抱着她,一步跨过了火盆,之后又抱着秦祯走上阶梯,上了露台,穿过宽敞的堂屋。
月月就这么一路看着韩慎将秦祯抱走,心中无端有了一种说不清的担忧,但具体是为什么,她暂时也没有弄清楚。
韩慎一路抱着秦祯回了她自己的房间,将她放在床前,说道:“趴上去。”
秦祯被韩慎这突如其来的霸道好意弄蒙了,此刻都还觉得如梦里一般,听着韩慎的话,便乖乖地趴在了床上。
等韩慎来撩她的衣摆时,方才忙震惊地压住衣摆,回头警惕地看着韩慎,问他道:“你想做什么?”
韩慎没料到秦祯会反应如此之大,愣了一下,回道:“帮你上药啊。”
秦祯顿时将衣摆抓得更紧了,慌忙对他说道:“你你叫月月来吧。”
韩慎听了,心中顿时有种失落感,没想到他对自己这样避嫌,可分明他们俩都同是男子,而月月与他只是未婚夫妻而已,到底还没成婚,不是吗?
可他始终还是对月月更加地亲近。
韩慎默默地将药瓶放在床边的竹编小茶几上,转身走了出去。
不知为何,秦祯看着韩慎转身而去的背影,总觉得他
身上似乎有些萧索落寞之感。
隔了片刻,月月进来了,眼角还挂着泪水,秦祯对她说道:“月月,快别哭了,先帮我上一下药。”
月月拿着药瓶走过去,顿时便收了眼泪,一边给秦祯上药,一边说道:“祯哥,你最近都在家里好好休息吧,地里的活儿有我跟韩大哥就行了。我娘说过,女孩子的身体要好好地养护,否则老了得吃不少亏。”
秦祯心里叹口气,韩云屹那身体,跟她现在这副模样也差不离,能干什么活儿?
但想想自己现在这样也下不了地,地里的活计总归是要放一放,便马上应着月月说道:“你放心,我一定养好了伤再下地。”
——
自从秦洪判了秋后处斩后,苗氏当堂便晕了过去,醒来以后,一家子便留在县城里,把秦祯祖父的那些叔伯兄弟的后辈,但凡是有点门路的都上门去求了一遍,却都说没有可以救秦洪的门路。
秦勇跟苗氏夫妇只好回了白虎村中,一家子在家中抱头痛哭了一日,哭得是肝肠寸断。
如此第三日的时候,一家子才恢复了力气,将所有的悲愤,都化成了上秦祯家找麻烦的力量。
苗氏冲进义庄时,尤氏正坐在屋檐下,跟月月一起用麻绳翻花玩。
秦祯正在厨房里洗碗筷。
忽然听得屋外传来苗氏的吼声:“秦祯!你给我出来!你这个丧良心的!把我儿子弄去替你坐牢,替你上断头台!你这个小畜生!你以后有什么脸面下去见你祖父?”
秦祯摘了手臂上的袖套,出了厨房出来,扯了干毛巾,擦着手上的水,毫不在意地看着苗氏道:“什么叫秦洪是替我去上断头台?县太老爷当堂审的案,证据确凿,人就是秦洪杀的,本就该他杀头。
我劝你小声些,你若是站在这里大喊大叫,吵着我爹的英灵,他见你当着他的面欺负他的妻儿,你看他晚上会不会去找你报仇。”
苗氏被秦祯这样一说,顿时有些害怕,立刻敛了声,可一想到自己儿子将要被砍头,这么些年,她就这一个儿子,将来就指着他养老,如今还让她有什么指望?
她不如死了干脆!还怕什么鬼魂不成?
她顿时就坐在了地上,哭天抢地般说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呀,这可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哎呀,怎么不把我也一起抓了去砍头得了,老天爷啊,你快睁开眼看看吧,看看这小畜生是怎么坑害自家人还心安理得的。”
正骂着,月月却早已气得满眼通红,从屋檐下抄起一把扫帚,举着就往苗氏身上招呼去,边打边骂道:“你这胡说八道的婆娘,要哭丧回家哭去,秦二叔死了不得下葬就是你们害的,你们一家子昧良心的,还好意思到这里来哭丧!呸!你走不走?你到底走不走?你快走!”
苗氏被月月的扫帚一通招呼,身上顿时有些火辣辣的痛,见自己来哭了一通,丝毫伤不到秦祯分毫,自己反倒被一顿打,起身便出了义庄回家去了。
只是一路上都在嚎:“秦祯这个小畜生啊,克死了自己爹,又害死了我儿,我就说不该留他们一家子在村里啊,留成了丧门星了。”
即便人已经走出很远,那哭嚎声还是传到了秦祯跟月月的耳朵里。
月月顿时安慰秦祯道:“祯哥,我看她就是一个疯婆子,咱们就别理她。”
秦祯赞许地摸了摸月月的头,说道:“好月月,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拿起你的扫帚,把人赶走。”
月月郑重地点了点头。
苗氏来闹了一次后,秦祯等人便过了一段十分安宁的日子。
这日,秦祯将家里所藏的铜板银钱全都归拢到了一处,仔细算了一算,竟不知不觉就有了五两银子。
她将所有的钱装在一个布袋里,套上袋子的封口,便提着布袋去了白虎峡中。
走进白虎峡,便听见一阵悠扬的琴声,循着那琴声走去,走上竹屋的台阶,就见露台上,韩慎坐在竹椅上,面前的木桌上摆了一把七弦琴。
囡囡就在露台上爬来爬去,韩慎便弹琴给她听。
琴声活泼欢快。
韩慎见秦祯来了,琴声忽然一顿,接着又继续弹了下去,曲调却换了一首,跟刚才那首是完全不一样的曲风,这首清雅空灵,远离尘嚣,似乎还有一些说不清的幽怨。
未等韩慎弹完,秦祯便走过去,将布袋放在了韩慎面前。
韩慎伸手在琴弦上一按,琴声戛然而止。
他听见了布袋落在桌子上时,里面铜钱撞击的声音,不解地抬头看着秦祯,问道:“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