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悄然流淌在国公府深宅的每一个角落。贾赦站在院落的门口,望着夜空中的那一轮明月,心中涌动着难以名状的情感。养了一个月的病,仿佛将他与世隔绝,如今被准许外出,他却没有立刻踏出这扇门,而是选择了在这里静静地沉思。
国公夫人站在远处,望着贾赦那瘦削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曾想过让儿子儿媳来探望贾赦,但一想到他们那冷漠的态度,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心疼贾赦,这个孙子从小便失去了父母的关爱,如今又因为心情郁结而病倒,心中更是难以平复。
国公夫人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上前去。她轻轻拍了拍贾赦的肩膀,略带责备的说道:“身体才刚好,就又站在风口里,伺候你的人,怎么不给你多加件衣服?”
贾赦转过身来,看着国公夫人那慈爱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温暖。他轻轻摇了摇头,道:“奶奶,我没事的。”
看着乖顺有礼的孙子,国公夫人犹豫的问道:“赦儿,你……你可是在怪他们?”
贾赦闻言一下沉默了,良久方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说道:“祖母,孙儿的心也是肉做的,是会疼会流血的。”
国公夫人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她拉着贾赦的手,道:“好孩子,你能这样想,祖母就放心了。你知道看着你一次次妥协,一次次委屈自己,又一次次的失望,祖母有多揪心吗?”
“如今我同你祖父还在,尚能护你一二,可是我们百年后呢?我们百年后,又有谁心疼你呢?”
“你老子在国事上无可挑剔,可是在家事上,他就是一个糊涂虫。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从来不愿意去深入了解事情的真相。对你也只会喊打喊杀,可是我的孙儿不是他手底下的兵啊!”
贾赦看着国公夫人通红的眼睛,他转身紧紧抱住了国公夫人干瘪的身体。这个世上只有祖母对自己的爱是无私的,不求回报。
贾赦闻着国公夫人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心中的烦躁与不安仿佛被这股香气所抚平,他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声音中充满了对祖母的依赖和敬仰:“孙儿有您就足够了,别的孙儿也不稀罕。您老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到时候给孙儿选一房好媳妇,再让孙儿的媳妇给您添一群的重孙子,到时候家里就更热闹了。”
国公夫人听罢,脸上的笑意更浓,她笑骂道:“呸,有你这个猴儿就够闹腾了,家里上上下下被你搅得鸡飞狗跳,还想让老身再给你带孩子?”
贾赦哈哈一笑,顺势坐到国公夫人的身边,撒娇道:“谁让祖母会养孩子呢,您看看,您都能把我养的这样好,文武双全,那将来我的孩子,您一定能养的更好。到时候,家里不仅有我给您逗乐,还有一群小娃娃围着您转,岂不是更有趣?”
国公夫人被贾赦的话逗得乐不可支,她轻轻拍了拍贾赦的手背,眼中满是宠溺和期待:“你这猴儿,总是能说会道。好,老身就等着你给我带一群重孙子回来,到时候家里可就热闹了。”
“嘿嘿,到时候让祖父带他们学武,您教他们习文。闲暇的时候您同祖父带着他们出去转转,一家人其乐融融,享受天伦之乐。这画面想想就让人心生向往。”
国公夫人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温暖的光芒,她微笑着点头,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温馨和谐的画面。
贾赦把国公夫人哄高兴了,又伺候着她睡下,方才踏着轻快的步伐往贾源的书房走去。远远的就看到书房里一片通明,灯火如昼,映照出窗户上斑驳的树影,仿佛也在随着夜风轻轻摇曳。
等到贾赦走到跟前,书房的门半开着,他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只见祖父贾源正坐在书桌前,手持一卷古籍,正专心致志地阅读着。他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
贾赦轻声唤道:“祖父。”
贾源抬起头,看到是贾赦,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放下手中的古籍,微笑着说道:“赦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身体怎么样,晚膳用了什么?”
贾赦走到贾源身边,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回答道:“回祖父,孙儿的身体已经无恙了,今日的鸡髓汤比较鲜美,孙儿比往日多用了一碗汤。刚从祖母那里过来,见书房灯火通明,便想着过来看看您。”
贾源点了点头,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贾赦,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你祖母睡下了?”
“已经睡下了。孙儿这场病到底还是吓到到了祖母。”贾赦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愧疚。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你自幼养在你祖母院子里,她对你倾注了所有的心血和关爱,你生病她自然会忧心。”贾源安慰着贾赦,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慈爱。
贾赦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明白,祖母的恩情我永记于心。这次生病也让我深刻体会到了生命的脆弱和珍贵,我会更加珍惜自己的身体,不让您和祖母再为我担忧。”
贾源看着贾赦认真的模样,心中感到十分欣慰。他笑着拍了拍贾赦的肩膀,鼓励道:“好,你能这样想就很好。你祖母若是听到你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现在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有个好身体才能有个好未来。”
“孙儿一回去就休息。祖父……”贾赦欲言又止的看向贾源。
“怎么了?”贾源收起案上的古籍,关切地看着贾赦,等待着他的下文。
“敬大哥那边……怎么说?”贾赦不安的问道。
听到孙子提到贾敬,贾源的神色一下冷了下来。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说道:“赦儿,你要知道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贾赦闻言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他紧紧握着拳头声音干涩的问道:“大爷爷的意思呢?”
贾源深深看了一眼贾赦,语气凝重的说道:“我同你大爷爷虽是亲兄弟,可如今我们也都是做祖父的的人。他有他的家,我也有我的家。我们虽是一脉相承,但各自的家庭、责任、选择都各有不同。对于他的选择,我们只能尊重,不能强求。”
贾赦听后再次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他方才红着眼睛垂下头。就像自己祖父说的那样,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自己不是救世主,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吧。
“祖父,我已经大好了,我想明天就搬去先生那里。”
贾源看着贾赦通红的眼圈,心中一涩。他强忍着心酸笑道:“正该如此。明日我亲自送你去陆谨言那里,今日你就早些休息吧。”
“是。您也早些休息吧,有些事情完全可以交给父亲去做,您只需在后面略做指导即可。”贾赦恭敬地回应,语气中流露出对祖父的关心。
“好。老夫过些日子就上折子,劳累了大半辈子,老夫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贾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