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仙仙回想着秀儿说得话,有些难以置信。
顾寒枫把自己放在她眼前不是为了所谓的真相,而是一直将她当做奸细。
那昨日呢?
要自己陪他练武,是想要试探?
可为什么要救自己?
甚至连自己出门?
林仙仙的脑子有些混乱,心底闷闷的。
“去哪了?”
黑暗中,顾寒枫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林仙仙却被吓了一跳。
烛火瞬间跃动起来,室内隐隐约约可以听见火苗“刺啦”的声音。
顾寒枫侧对着门,脸庞忽明忽暗,让人看不真切。
“奴婢有点闷,出去随便走走。”
顾寒枫看着她,挑了挑眉,“是吗?”
林仙仙点了点头,只是看着他衣衫整齐的样子,料想他在这坐了很久。
“喵——”
小花猫突然从角落里窜了出来,吓了林仙仙一跳。
“它叫阿狸,是桂嬷嬷从庄子上领过来的。”
“你那日被珠儿拉走,其实惊动了后院的人,可我亲眼看到是殿下用一只猫迷惑了大家。如果他认定你是奸细,为何要替你善后?”
珠儿的话在林仙仙身边响起,她心里怪异而慌乱。
两人沉默了许久,林仙仙觉得很是煎熬。
“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说完这话,顾寒枫便回了主屋。
看着他急促的身影,利落的脚步,显然是带了怒气的。
林仙仙想要说些什么,却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立场。
她躺在榻上,看着淡淡的月光让墙壁和窗户之间泾渭分明,可她只觉得压抑。
她将头埋进枕头里,眼泪不自觉地滚落。
迷茫,委屈,害怕——苦涩填满了她的胸腔。
她一遍遍问着自己是谁?又为什么会碰到顾寒枫?
可脑子里晕乎乎的,只有疼痛在回应她幼稚的问题。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黑夜笼罩着瑞王府,也笼罩着她的前路。
顾寒枫朝里躺着,双拳紧紧攥起,低低的啜泣声涌进他的耳朵,使他的眉头一直无法舒展开来。
他转身看了一眼墙角的安神香,心想何管家也太不细心了,什么劣质香都送到他的房间了,回头得敲打敲打才是。
林仙仙蹲着马步,看着顾寒枫和下属过招,连忙又低垂下眉眼。
昨夜哭了许久,又害怕又担心,她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早上起来,花了好些功夫,才让自己红肿的双眼看起来不那么明显。
她极力忍住腿上的酸涩,她想以前的自己应当没有受过这种苦的,要不然为什么腿酸得那么厉害。
“三娘?三娘?殿下叫你呢。”
林仙仙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发现林启正拿着剑站在自己面前。
顾寒枫蹙着眉,满脸写着不悦。
林仙仙接过剑,走到台上。
当双方的剑碰到一起时,林仙仙忽然有些后悔。
她为什么要在这陪他练剑?
他这是没试探够?还是觉得自己狼狈的样子他没看够?
林仙仙心底涌起一阵委屈,她忽然有些生气。
她讨厌被人叫“三娘”;讨厌林启林墨他们总一副打量的目光看着自己;讨厌不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讨厌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
像是要把那些讨厌的东西全部毁掉,她的动作越发凌利,丝毫不在乎周围人震惊的神情,更不在乎面前的人会怎么定义自己。
“你不要命了——”
直到手中的剑被顾寒枫打飞,直到顾寒枫冰冷的话传来,她才清醒一些。
她直接无视顾寒枫愤怒的表情,直接跳下练武场,往前院而去。
“三娘——三娘——”
听着顾寒枫气急败坏的声音,林仙仙心中忽然有了一丝畅快,心情也好了许多。
顾寒枫盯着她利落离开的背影,心中的火噌噌往上冒。
他将剑猛地插入地板中,刀柄震个不停。
林墨看着自家殿下恼火的神色,心里有些慌,他试探性开口,“殿下,这三娘简直是放肆,要不我还是把她关进地牢吧?”
眼不见为净。
顾寒枫瞪着他,眼底火气仿佛更浓了,林墨一时说错了什么。
“自己去领五十鞭子。”
林墨震惊了一瞬,随即低着头不吭声地走了。
林启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看着自己兄弟落寞的身影。
这小子是压根没看出来殿下生气的点啊。
只是三娘身份不明,也不知道自家殿下以后怎么办。
“都让开——”
王府下人围成一团,窃窃私语,脸上或震惊,或同情,或幸灾乐祸。
林仙仙心情刚好了一些,不想理这些糟心事,就听见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怎么就落水了?该不会昨天我们走了她就想不开了吧?”
“也——也不一定,昨日那个山洞——”
“——”
林仙仙震惊地转过头,就看着众人抬着一个丫鬟离开,那丫鬟手上满是伤痕,手中还握着一个药瓶。
是珠儿送给她的,祛疤痕很是有效。
林仙仙看着昨夜还在自己面前嘴硬逞强,一边数落一边忍不住提醒自己的人,毫无生机地不知会被抬到哪里,忽然有些恍惚。
她正要上前,却被一个小厮悄悄拉住衣袖。
他低着头,眼中的泪花让林仙仙看不清他的脸。
“主子说了,任何知晓你身份的人都要死。你无需在乎一个小丫鬟的死活,尽快做好主子交代的事。”
林仙仙脑子里轰隆隆的,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她来到自己之前的屋子,铃铛早被秀儿取了下来放在桌上。
梳妆台上还有着未合上的胭脂,那胭脂红彤彤的,慢慢变成秀儿脸上的两团红晕,很是生动。
林仙仙第一次看到秀儿就觉得她和这里所有的丫鬟不一样。
不是说她有野心,而是她身上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活力,一种即便陷进泥泞也能活得绚丽的生命力。
可她就这么没了,在自己还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在自己还没有离开瑞王府将“三娘”的位置让给她的时候,她就没了。
而一切是因为她的猜测,因为她对自己的提醒,因为自己是个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