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简直就是个疯子!
你就是个纯粹的疯子!
周小北瞪大了眼睛,一眼不眨的看着眼前的那个背影,暗自里情不自禁的破口大骂。手里什么证据都没有,只有区区几张医学报告和晁艳青她们的几句话而已啊,只不通过这些零星的线索就敢做出这样的判断?
他难道就不怕猜错了吗?难道就不怕彻底激怒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家伙吗?
对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着。
张哲则是往口中丢了一支烟,浑不在意的点着,一脸的轻松与自在。
“在你说你是猜出来的时候,我本来是想要收回我的话来着,你不是一个优秀的合伙人,而是一个理智的疯子而已,为了攫取利益最大化,你不惜将自己和自己的徒弟陷于绝对的危险之中。但你的胆大,理智与疯狂却让我刮目相看,我想,我的这次选择可能会给我带来预料之外的好处。祝贺你,张先生,你成为了我的合作伙伴。鄙人姓范,单名一个炎字。”
说完,一只手从滚滚的黑雾中伸了出来。
是右手,整体看起来很白,很干净,手指纤细,指甲也剪的恰到好处,缝隙中没有丝毫的污垢。
张哲向前一步。
同样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紧紧的握住了对方的手。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人的手一握即分,那只手收回到了黑雾之中,而张哲则是抄兜而立,就那么静静的看着那团不停翻滚的黑雾。
当那只手再一次的从黑雾中出现时,一张小小的纸条就轻轻的飘落在了茶几之上。
虽然字数不多,但那个地址却让张哲的瞳孔极速的收缩。
至于一旁的周小北,看了之后也是诡异的看向了老板。
“张先生看起来很吃惊啊。”
“确切的说是被惊艳到了。范先生的字很漂亮,虽然不过是用签字笔在急促中书写而成,但仍旧能看得出你在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上下了相当大的苦功啊。”
“哦,看不出你还懂这个?”
“我不懂,也没兴趣。平时太忙了,根本就没学习这个的时间。知道这个也不过是曾经有个老朋友极为推崇这天下第一楷书罢了,听他吹牛逼的次数多了,略微知道了一些而已。”
交谈氛围的很愉快,张哲的脸上堆满了真挚的笑容。
而那范炎虽然隐藏在黑雾之中看不见身形,但听说话的语气也是颇为愉快。看起来二人相处得极为融洽,哪里还有一丝不久前的剑拔弩张?
一番商业互吹之后,范炎便渐渐的在黑雾之中没了声响。
随着黑雾消去。
张哲和周小北却发现自己就在十二号楼的地下室,脚边就是晁艳青的那些个零件,李花儿的头颅,还有那个很漂亮的酒坛。其余的部分则是随着那栋矗立于阳光中,仿佛像糖果盒一般的十二号楼一起消失不见。
张哲皱了皱眉。
不过没有说什么,只是盯着已经仅剩一颗人头,精神彻底崩溃,表情呆滞的李花儿。
良久之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回家吧,累了一天了,浑身都是汗,尤其是在这个臭不可闻的鬼地方,更是让我难受的要命,回去一定要好好的洗个澡。”
这个提议很不错。
周小北听到之后本来阴郁的心情也有些好转。
毕竟此时的他浑身上下血迹斑斑,再加上燥热的夏夜,再不好好的洗个澡的话,不用英勇的人民警察出手了,单单是铺天盖地的苍蝇就能把他给淹没。
……
以前看医学生抱着人体标本边走边哭这个段子还挺可乐的,但轮到自己就不怎么美妙了。毕竟这大晚上的,他们俩腰间挂人头,背上还背着胳膊大腿这些的走街上的确是有些震世骇俗了点。
所以有车还是挺方便的。
电动车也是车啊。
就是听着拴在后座上的晁艳青的头颅和车轱辘相撞发出的咣咣声有些闹心。
回到小店,周小北就急急忙忙的向着楼上的卫生间跑去,张哲则是坐在了老地方,泡上一杯龙井,闻着阵阵茶香,闭着眼陷入了沉思。
太累了啊。
不是肌肉能够感知到的那种疲累。
而是心累。
那个范炎的潜台词说的没错,他们今天不过就是在死撑罢了。说实在的,他们手里哪有什么牌啊,除了一开始的那些情报之外,其余的基本上就是在强行装逼而已。
至于为什么对方会答应合作意向?
张哲和周小北都是心知肚明,对此更是恨的咬牙切齿。
还能为什么?
还不就是觉得周小北实力弱小好欺负,摆明了就是炮灰的不二人选吗?所谓合作,指的是建立在双方实力差不多又拿对方无可奈何时才有的举动了,如果有机会谁不想独吞好处?
你什么时候见过大企业大公司和那些街边作坊合作的?即便是有那么一两个也不过是作秀罢了。合约一签,小作坊出工又出力,即便是累得吐血,可最后也不过是得到一些残汤剩饭,真正肥美的膏腴早就被大公司吃掉了。
可不答应又能怎样?
信不信只要微微透露出一丝拒绝的想法周小北就会横尸当场?
本来张哲的想法是等到将范炎应付过去后,一出来就来个死不认账,但万万没想到对方却又拿出了那个地址。
这个地址没什么好奇怪的。
既不是什么高庭大院也不是那种里边全都是巨牛的神秘小区。其他人看来这里再普通不过,甚至有些破旧,但在张哲看来却完全不一样了。
国棉三厂职工宿舍的二十四号楼,二楼,49号房。
那里是老黄曾经的住址。
为什么姓范的会让自己去那个地方?
是他设下的陷阱?
到时候他就可以和老黄联手结果自己和周小北?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又是为什么呢?这姓范的如果只是想要保密而选择杀人灭口,刚才在十二号楼地下室中他完全可以毫无顾忌的出手。以他的能力做到这一点不比捏死一只蚂蚁更轻松,完全用不着这样大费周章啊。
或许,只是单纯的为了向自己介绍老黄?
可这可能吗?
呼。
张哲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烦躁。
无比的烦躁。
整件事背后那无尽的迷雾让他烦躁不堪,心中仿佛有着一团火正在熊熊燃烧。面对这团火,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也失去了作用。不管怎么样拼了命的暗示自己都没什么用,张哲能感觉的出来,那团火甚至还在慢慢的变大,大有将自己彻底吞噬的趋势。
端起已经凉掉的龙井一饮而尽,就连茶叶也倒进了口中。
闭着眼。
轻轻地咀嚼着。
慢慢吮榨着茶叶中的苦涩,品味着那最后一丝的回甘。
张哲想发泄,发泄掉心中的那份烦躁,他察觉出了有了些许的不对劲,这一次行动和以往的那些经历完全不同,让他觉得非常陌生。
这种陌生感让他感到极其的憋屈。
他无比怀念起自己最疯狂时的那种畅快淋漓。
抬起头,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哗啦啦转圈的吊扇,眼神不再像平时那样稳重,一丝丝的疯狂开始在张哲的眼中不断弥散。许久之后,张哲冷静了下来,张口吐掉口中茶叶残渣,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淡淡的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晁艳青的人头。
“你确定要和我继续履行交易吗?你知道的,我已经和范炎达成了合作意向,你不觉得这是一种背叛?”
“最起码你已经将交易完成了一部分不是吗?李花儿已经彻底的疯了,对于这一点我们很满意。”
听了这个回答,张哲点了点头,一脸的赞许。
附身将晁艳青的头颅捡起来,亲手帮她擦拭去那些灰尘后,郑重其事的将其放在了凉菜柜上。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小心翼翼的将其塞进了晁艳青的口中。
啪。
一束橘黄色的小火苗跳出。
虽然这些世俗间的东西对一个死人头没什么用。
但也算是一番心理安慰吧。
“其实姓范的选择错了,那些人中,只有你才是最完美的合作对象。不仅懂得隐忍,而且骨子里也够疯狂,为达目的绝对是无所不用其极。那李花儿也只是空有一副好看点皮囊的花瓶而已,这样看来,那范炎也不过尔尔。”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才要报复。”
“很好,够狠。”
周小北洗漱完后,穿着t恤大短裤,脚上趿拉着一双人字拖,走到冷柜那里,拎出两瓶雪花后就施施然的来到了前台处。看着张哲手里正捧着一颗头颅在不停的端详,撇了撇嘴,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这场景看着太特么的诡异了。
随手递过去一瓶后,周小北就一屁股坐到边上的凳子上。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奇怪而已。”
“说说?”
张哲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将头颅放在了一旁,看着地上堆放的胳膊大腿,又看了一眼那个精致的酒罐子,若有所思。
这一想就是很久。
夜风徐徐。
带着一丝来之不易的凉意。
弦月已上柳梢,雪花也早已经不再冰凉,张哲歪着头看了一眼边上的周小北。犹豫了一会后漫不经心语气说道:“忙了一整天确实是有些累了,更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你帮忙给煮碗面。”
“行。”
周小北耸了耸肩膀无所谓的说道。
看着逐渐消失在厨房周小北,张哲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丝冰冷的寒意,一脸的铁青。
他不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