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左右,我睡的很熟,迷迷糊糊间被一阵急切的说话声吵醒。
我妈敲响我的房门,让我快点起,出大事了。我烦躁的抱怨,天大的事都别影响我睡觉。
我妈接下来的话把我吓傻了,“你关叔叔在医院抢救,快走,我们开车去接你关阿姨。”
我不敢耽搁,一行人急忙先去关家,接到后立马赶往医院。
在路上,我听到个大概,说关叔叔今天在厂里加班,关叔叔所在的楼突然着火,没及时出来。刚刚才被消防找到,直接送医院抢救。
我听完,百感交集,紧张和难过交织,心里如同有块石头压着,呼吸都沉重。
旁边,我妈不断的在安慰关阿姨。而我看着副驾上沉默不语看着窗外的关尧,知道他心里肯定正在承受巨大的煎熬。
我所知道的关叔叔,有才,稳重,好丈夫,好父亲。
他在一家科技原料厂担任产品研发。他领导的研发团队一直都是厂里的骨干,为厂里的效益增值出了不少的汗马功劳。
关叔叔非常有责任心,关阿姨虽口头上偶有抱怨他老是加班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还是会经常熬些有营养的汤给叔叔补身体,我跟关尧也跟着有好吃的。
今天,以为关叔叔如往常一样加班,没想到……
到医院时,关叔还在抢救。
我妈陪着关阿姨坐在走廊椅子上,关阿姨一直小声的在哭,我爸出去问情况。
关尧站在手术室前,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术中'灯牌。双手握拳,手背上的青筋凸显,背还不时的抖动着。
我看着很难受,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只是下意识的走到他身边,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
他慢慢的转过头,涨红的眼睛没有焦距。我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的看着,无声的诉说,没事的,关叔叔这么好的人,一定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在他的眼眸里看到了我不知所措的样子。随后,我感觉到他反手抓住了我的手,又重新望向灯牌。
他抓的我很紧,有点疼,但我知道和和他此时的心情相比,微不足道。
我爸回来,说,厂里的电路故障引发短路,火星溅到实验室试剂爆炸,而关叔叔困在最里面的办公室,找到时,已经吸入过量浓烟,倒在地上。
听罢,关阿姨哭的更厉害了,我的眼泪也止不住流,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关尧还是盯着灯没动,但是我的手被握得更紧。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的手已经感觉不到知觉,久到,以为时间是不是停滞。此时,灯牌突然暗了。
关尧一下被惊醒,抓住从走出来的医生,颤抖的问:“医生,我爸怎样了,我爸怎样了?”
医生看着围过来的众人,叹息着摇了摇头,“我们尽力了,请节哀。”
我瞬间晴天霹雳,不敢相信,前几天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没了?
关阿姨差点晕了过去,我妈及时抱住了她。
医生接着说:“死者身上烧伤严重,高温浓烟和有毒气体导致窒息。头部有撞击痕迹,无法确认是窒息前还是之后。其他的稍后会出报告,报歉。”
关尧不可置信,紧抓着医生的手臂,不停的说:“求求你了医生,求求你再想想办法救救我爸爸,求求你了。”
他哭了,哭的那样绝望,像是完全被抽走了生气。
我爸小心的上前抱住了关尧颤抖的身体,“小尧,冷静点,你还有妈妈,家里需要你。”
关尧听罢,也许是知道无济于事,边哭边放开了抓住医生胳膊的手,医生见状,面露哀叹,拍了拍关尧说:“对不起,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去看看你爸最后一面吧。”
医生走后,护士推着关叔叔病床出来,关阿姨撕心裂肺的扑到关叔身上,双手颤抖的摸着关叔叔的已经看不到原本样貌的脸,一声声喊着:“老关,你醒醒啊,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离开我们儿子,我还炖了你爱喝的汤,你起来啊…”
关尧哭着扶住关阿姨,我爸带着我和我妈站在他们身后,无尽的悲伤环绕着我们,眼泪是唯一的宣泄。
接下来的几天,我爸帮着处理关叔叔的后事。
我妈还有林诗雅的妈妈陪在关阿姨身边,不断的开导她,“你还有关尧,如果你有什么事关尧怎么办?”
关阿姨一直是位坚强的女士。随着前几天的发泄,和两位妈妈的劝慰,关阿姨也慢慢振作起来。带关尧一起,为关叔叔办丧礼,火化,选墓地。
相比关阿姨,关尧的情况却很让人担忧。除了医院那会儿,他哭过,之后就没看到过他再表露过情绪,完全像是行尸走肉。
让他鞠躬他就鞠,让他磕头他就磕,别人跟他说话没有反应,只是呆呆的或坐或站,眼神空洞而悲伤,几乎没看到他睡觉。我很担心他,但我笨,不知道怎样安慰,只能待在他身边,给他喂水提醒他吃饭。
三天后,在墓园。关尧把他爸的骨灰盒郑重的放在小小的坑位上,看着墓碑慢慢合拢,他的爸爸以后就长眠于此。
仪式结束后,其他人陆续离开。关尧还是站在原地没动,关阿姨想拉他,我阻止了阿姨伸出去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小声说:“阿姨,你们都累了,先回去吧,我会看着他,没事的。”
关阿姨迟疑了下,又看眼关尧,无奈的答应后先走了。
我留下来其实也做不了什么,我帮不了关尧,只去失去父亲,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不会那么容易释然,何况他还未成年,生离死别对他而已太过承重。
我还是默默的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
从早上到下午。
就在我以为还得很长时间,关尧动了。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我,然后走过来牵起我的手,一起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因为关叔叔的事,我爸帮我请了三天假,我要先回学校了。
中午我跟林诗雅一起吃饭,她难过地谈起了关叔叔。关叔叔是个好人,他跟关阿姨都很照顾她们母女,谁知道好人没好报。
我非常认同,世事难料,明天跟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
下午放学,我不放心关尧,直接去了他家。
关阿姨在收拾关叔叔的遗物,见我来,拉住我说:“暖暖,你来的正好,能不能快帮阿姨劝劝关尧,他已经关自己房间一天一夜了,饭也不吃,我很担心他。”
我就知道,按他在墓园的样子,状态很差。平常的关尧从来都是冷静睿智,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再难再累,仿佛都没有能打倒他的,他在我心中一直都是厉害的存在。
我怕看到这样颓废的他,这不是我所认识的关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