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灵木讷地走向那高台,心中说不清的悔恨。
是她太傻,太蠢了,居然相信哥哥这么些年。
当初他让她毒杀沈静姝,她照做了,毕竟那么一个大美人摆在那儿,她怎么能不怕,怎么能不恨呢?
后来,她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她都死了,她儿子也不能活。
可如今呢,她死了,她儿子却活着。
她活着,她的儿子却死了。
老天啊,明明是她做的孽,为什么要带走她的儿子?
李修远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如刀绞,他之前可以骗自己,是李时晏动的手。
可现在,他骗不了自己了,也骗不了她,他走上前,扶住蒋灵的双臂,沙哑的声音,轻轻哄着。
“灵儿,你还有我,还有弘儿,还有圆圆,我们都陪着你。”
“你不恨他们吗?他们觊觎你的江山,杀了我们唯一的儿子,你不恨吗?”
蒋灵红着眼怒吼出声,随即甩开他的手臂,又质问道:
“王澄回京,是不是早就和你密报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安儿死于蒋家之手,你一直瞒着我,是不是?”
李修远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如何回,他这一生从未对她撒过谎,难不成如今老了,还要骗她。
他犹豫之时,蒋灵轻笑出声,所有一切都明了了,她这么些年,努力做好一个皇后,努力为了蒋家未来的荣光,一直在硬撑。
其实她很笨的,她什么也不懂,只想着能让娘家扶摇直上,真正成为对大梁有用的人家,不曾想,居然害了大梁,也害了李修远。
他可是立志要做明君的人啊!
为了她,帮扶了蒋家那么多年,够了,足够了,如今没必要了。
“你说安儿是不是在怪我们?你说安儿死之前有没有想起过我们?”
四目相对,泪眼婆娑,蒋灵又接着说道:
“我想他大抵是恨我们的,他最是赤忱,他最是看不惯蒋家,我还一直护着,所以他这么久了,才不来梦里看看我们。”
“我们花费了十多年,才有了他,为什么他生前,我们没有多听听他的话呢?我最坏了,我还逼迫他娶蒋心柔,我最坏了。”
李修远猛地摇头,安慰道:
“不,你不坏,是我坏,是我不好,是我狂妄,我没有早点发现他们的阴谋,是我的错。”
蒋灵抬手抹了把眼泪,安儿出生的时候,哪怕她九死一生,她都甘之如饴,拥有这么可爱的孩子,是她的福气。
她怎么能将自己的福气,一点一点地折腾散了呢,为了蒋家,安儿同她吵过很多次。
她怎么没有早点醒悟呢,如今醒悟有什么用,安儿都没了,是她亲手杀了她的孩子,她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我想安儿了,我没日没夜地想,你说他在天上看见我这般模样,他会不会心疼呢?”
“会的,一定会的。”
李修远极力地安抚,他觉得她此刻有些不对劲,他已经没了安儿,不能再没了她了。
“我才不信,我要亲口问问他,问问他能不能原谅我,我也是第一次当娘亲,我没做好,我该向他道歉。”
“别说了,我们回去休息吧,睡一觉就能见到安儿了。”
“嗯,好。”
李修远扶着蒋灵打算往回走,可一转身,她便将簪子刺入胸口。
啊啊……
李修远无法接受眼前这一幕,他大张着嘴巴,声音哑在喉咙,只有啊啊啊啊的哭声回荡在大殿。
传太医,传太医……
每个人都很慌乱,只有李修远痛哭不止,因为他知道,救不活她了。
“修远哥哥,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了你,若有来生,愿我们能门当户对。”
李修远一个劲地点头,蒋灵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笑着说道:
“我先去寻寻安儿,向他道歉,问问他原不原谅我,若是他原谅了,我再托梦给你,好不好?修远哥哥,你要好好活着,等我托梦给你。”
“好。”
李修远艰难地从喉间挤出一个字,泪水如决堤的河水,汹涌不止,喉间胀得厉害,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
蒋灵得到满意地答复,眼神渐渐放空,喃喃自语。
“安儿,娘亲来寻你了。”
眼里流露出两行悔恨的泪水,便垂下了手。
李修远颤抖着双唇,久久不能言语。
太医匆匆赶来,慌忙的把脉,摇了摇头,跪倒在地,头埋得极深,颤颤巍巍地说道:
“皇后殁了。”
清风扯了扯呆愣地季芸,她木讷地跪在地上。
“请皇上节哀……”
大殿上,众人异口同声,只有季芸望着李修远那凄惨悲痛的模样,陷入了沉思。
他对所有人无情,却只爱皇后和太子,如今他最爱的两个人都死了,只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真替他惋惜,又觉得他悲哀,又觉得他活该。
若是他将爱和理分开,给李时晏母子一份尊重,给蒋家一份敲打,又怎会变成如今这般。
半晌,李修远哭够了,他抬手将脸擦拭干净, 轻轻地抱起蒋灵,放在皇位上。
众朝臣心有不满,又不敢说,怕他大开杀戒,只能忍着。
他睥睨着大殿中的众人,缓缓开口。
“太子,太子妃被害真相已解,虽与李时晏无关,但此事因他而起,所以他并不无辜,朕刚已下旨,处死了他。”
说到这儿,他眼神死死盯着季芸,若不是她,他可以一直瞒着,灵儿也不会死。
安儿的罪魁祸首是李时晏,那灵儿的罪魁祸首就是季芸,她该千刀万剐。
“赵敬谦。”
“臣在。”
声音掷地有声,季芸回眸打量,不知李修远叫此人是何意。
殿外走进来一个身材魁梧,身穿盔甲的男人,面容粗犷,满脸的络腮胡,铜铃般的大眼,带着几分傲慢。
李修远直接吩咐道:
“瑞王妃季芸,以下犯上,逼杀皇后,就地斩杀,若有人阻拦,格杀勿论。”
众朝臣都有些懵,瑞王真的死了吗?
沈靖舟抬眸看向李修远,心想,他莫不是被蒋灵灌了蛊,怎么说话做事跟疯子无异。
莫不是蒋灵死了,真的疯了?
阿晏真的被他处死了吗?
沈靖舟转头看向季芸,发现在她眼中并无慌乱,心想也是,她既站在这儿,就证明已经救出了阿晏。
正想开口阻拦,不料季芸先开口。
“等一下,我只是来此将太子,太子妃被害真相阐明,皇后之死与我无关,凭什么杀我?”
季芸心想,她是什么背锅侠吗?什么过错都要赖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