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芸真没想到,他会如此说,既然亲情他不在乎,只能用更高的诱饵诱惑了。
“半个月前,你的妹妹为王爷生下了一个儿子,你也知晓,我与王爷成亲一年半,我未曾怀有身孕,看过许多大夫都说我孕育不了子嗣,若是王爷登上高位,你妹妹的儿子将会是王爷唯一的儿子。”
这个谎言既对不起李时晏,也对不起沈靖舟,可她也是没办法,若不这样说,没有秦岚的兵马,根本救不了李时晏。
秦岚看着季芸眼尾绯红,眼里涌动着泪花,看起来十分凄楚可怜。
他想起初见沈靖舟时,他曾说过要杀了她,去年也曾传出瑞王妃命不久矣的谣言,如今配上她那番话,他好像知道为何她能活着了。
一个不会生孩子的漂亮女人,杀与不杀好像没什么区别,李时晏喜欢她又如何,最终得利的还是他的妹妹。
也正如她所说,那个孩子是李时晏唯一的儿子,骨子里又流着秦家一半的血,那么他秦家水涨船高,岂不是指日可待。
如果李时晏确定要反,他助他一臂之力,也算是为了大梁的江山稳固了,谁能确定那个襁褓中的孩子能活着长大呢。
“王妃说的是实话?”
季芸吞咽了一下口水,直视着秦岚锐利的双眸,确定道:
“是,九月初四,玉昭妹妹生的孩子,将军若不信,可以去王府探望一二。”
“本将军信,既然如此,那本将军就等候王妃的命令,让我几时反,我便几时反。”
秦岚说完话,又将腰间的玉佩摘下递给季芸。
“这是我的印信,往后你来将军府,出示印信便可,也可去城外营地,我的兵马见印信如见本将军。”
季芸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块玉佩,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两个字。“秦岚。”
季芸点了点头,将玉佩贴身放好,又福了福身。
“多谢将军,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愿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季芸与秦岚擦身而过之时,秦岚一把拽住了季芸的胳膊,季芸回头茫然地看着秦岚。
只见他薄唇轻启,声音也极轻。
“你当真不能生孩子?”
季芸心想他有病吧,怎么能直言问一个女孩这样的问题,可这个问题对他来说,确实很重要,她已经骗了他,只能继续骗下去。
“是,将军若不信,可请大夫来把脉?”
秦岚闻言,随即将手放开,退后一步,拱手行礼。
“王妃见谅,是我唐突了,王妃慢走。”
季芸点了点头,快步离开,若是仔细看她的面容,就会看到她额间渗出了汗水,以及她慌张的眼神。
直到坐上马车,她才松了一口气,天禄不曾想,为了王爷,王妃居然这般说自己,若是应验了那该如何?
可如今当务之急,还是王爷为重,将来秦岚若得知真相,那往后再说。
此时瑞王府……
楚瑜已经站在门口等了好几个时辰,自他知道太子出事后,他就在等,好不容易等到李时晏被关入大牢的消息,他慌慌张张地来瑞王府,想见季芸。
好久好久没有见她了,甚是想念。
他一边等一边踱步,寒风带起他的衣摆,也扬起了他的青丝。
一旁的天枢看不过去,劝解道:
“如今天实在太冷,要不我们明日再来吧!”
楚瑜觑了天枢一眼,并未回答,继续踱步。
他又接着说道:
“你能不能不要肖想王妃了,随我回去吧,若是王爷知晓,定不会放过你的。”
楚瑜这才走到天枢面前,冷着一张脸回答。
“他如今自身都难保了,还能管到我,哼,真是笑话。还有,我与宝儿之事,轮不到你来说教。”
“可我们日日都在一起,我们……”
天枢也不知如何说下去,站在原地踟蹰。
“怎么不继续说了,强迫别人还有理了?”
楚瑜白了天枢一眼,又走远了些,向两边张望。
天枢望着楚瑜的背影,心里懊悔不已,他给了他几分好脸色,他便忘了他做错的事了。
不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楚瑜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跑下台阶。
吁……
天禄将马车停住,眉头紧锁地瞥了楚瑜一眼,又看了一眼门口的天枢。
然后不停的使眼色,只见天枢摇了摇头。
楚瑜视若无睹天禄的眼神,站在马车旁,等着季芸出来。
天禄将车门打开,季芸刚探出脑袋,就听到一声明亮温柔的声音。
“宝儿,慢点,来,我扶着你。”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季芸边回话,边将手搭在楚瑜手腕上,下了马车。
楚瑜在一旁说道:
“今日城里发生了许多大事,我知晓了,就想来看看你。”
季芸点了点头,又打量了楚瑜两眼,自回京师还未见过呢。
如今看来他过得甚好,周身的华服,还有满脸的笑意,消瘦的脸庞也微微有了些肉。
“你等了多久,怎么不进王府里等。”
两人边走边说,楚瑜眼神黯淡了些许,但脸上笑意未减,只是说话时,带了点委屈。
“王爷之前吩咐过,不准我来王府,所以我就等在门口,也没多久,三个时辰而已。”
天禄跟在后头,扯了扯天枢的衣袖,步伐放慢了许多,小声耳语。
“你怎么看的人,他什么心思,你不清楚?”
“我舍不得违背他。”
天禄长叹一口气,又赶忙跟上去。
两人一路聊着天就到了春华院。
“这院子,你有一年多没来了。”
楚瑜站在门口有些怔愣,季芸就由衷地说了这句话。
在那段她被沈靖舟禁足的日子,只有他还有红袖红烛陪着她,时间过得好快啊!
“是啊,一年多了,自中秋那日起,我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楚瑜说完,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上挑的眼尾微垂,氲起一层薄雾。
季芸心口猛地抽痛,是她害了楚瑜,微微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说起,眼中滑落一滴滚烫的泪水,往事种种,萦绕在脑海,好的坏的,都是回忆。
她声音有些喑哑,有些颤抖。
“楚瑜,再给我煮壶茶吧,好久没喝你煮的茶了,也不知如今喝起来,是否还能喝出过去的味道。”
“好。”
楚瑜微微仰头,看着寂静又深邃的天空,眼中再也含不住那一股委屈。
他们都说,都过去了,是啊,都过去了,可那些事儿早已封存在脑海,午夜梦回时,总在提醒他所遭遇的一切,有多么不堪。
他还记得曾经在王府,他虽寡言少语,可待人温和,他那时候没有什么烦心事,也没什么牵挂的人,他活得简单,无趣,自由。
可如今,算什么,心有不甘,执念,怨恨,还有情爱,他也不似从前。
两人在榕树下对坐,那时候绿叶青葱,如今叶已枯黄,楚瑜笑着一举一动亦如当初。
可两人饮尽杯中茶时,才惊觉,茶依旧,人却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