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卢毓秀看着季芸面无表情,她试探的开口:
“芸儿,是爹娘对不起你,你能原谅爹娘吗?”
季芸心里百转千回,原谅这从何说起,若是他们早些接回来,她心里还能好受些。
可如今看来,明摆着就是利用,若是她不回来,没有人知道季家还有一个女儿,那么李时晏就能娶到他心心念念的季蓉,也不会有她季芸什么事。
季芸面无表情,嗯了一声,算是答复,又张嘴说了一句:
“饿了,我们回去吧。”
卢毓秀闻言,绽开了笑颜,赶忙吩咐身旁的顾嬷嬷:
“赶快去吩咐厨娘,多做几道大小姐喜欢吃的菜。”
顾嬷嬷应声退下,两人一路同行,卢毓秀一直有意无意找着话题,季芸心想,算了,终究是自己爹娘,便也应答着。
而大厅里,当季芸和卢毓秀走后,季怀琛便直接了当的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王爷,你与蓉儿自小也没什么情分,如今娶了芸儿,当好好珍惜才是,又何必当她面提蓉儿,你让芸儿怎么想?”
“怎么想,那与本王何干,本王是太子时,人人皆说季蓉是太子妃,本王被废,如今好不容易活着回来,本王的妻却换了人,你让本王的脸面往哪儿放?”
李时晏一双眼透着怒意,紧紧看着季怀琛,随即又接着说道:
“季怀琛,本王虽不是太子,可也是王爷,就这么看不起本王吗?真当本王是软柿子,你们想如何便如何吗?”
季怀琛一想到季蓉那档子事,心里也很是烦闷,如今看李时晏这般不依不饶,若是不安抚好他,对蓉儿名声不利,他的脸也没地放。
“王爷,你这般说可折煞臣了,臣怎么会看不起你呢,芸儿性子好,长相好,又是臣的嫡长女,王爷又何必念着蓉儿那个不成器的呢。”
季怀琛并没有等到李时晏的回答,又将姿态放低了些,笑着说道:
“王爷,无论是蓉儿还是芸儿嫁与你,不都是臣的女儿吗?与其王爷念着幼时情分,不如娶一个懂事听话的王妃,更有利于王爷不是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时晏也不得不思考季怀琛的话,季蓉从小就与他不亲近,可季芸不同,她性子单纯又活泼,也好拿捏些。
可前提是她必须是他们的女儿才行,李时晏抬眸看了看季怀琛,真是一只老狐狸,如今季芸已然是他的妻,他又何苦再纠结下去,伤她的心。
很快,季芸和卢毓秀相携而来,沉默的大厅再次热闹起来。
季芸早早的就期待季府的饭菜了,麻麻辣辣很符合她的口味,不像瑞王府那般清淡。
吃完饭后,在季家没待多久就启程回王府,季芸得知了李时晏的身世,对他略微有几分同情。
可她越来越对她的身份起疑,若是先天不足,干嘛要将她送到千里之外的青州,且不认识的人手里,就不怕对他们的女儿不利吗?
而且在林家这么多年,他们从未关心过她,若是她真是他们的女儿,又何必等到如今?
尽管明面上卢毓秀说得如真的那般,可她心里还是不舒服,她总觉得她被利用了。
到了王府,李时晏直接去往静心阁,而心事重重的季芸又是在躺椅上,一边吃着,一边看话本子。
李时晏在静心阁待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他等的人。
“属下天凌,参见王爷。”
“起来吧,打探到什么了?”
李时晏站在书桌前,随手画着一幅画,并没有因为天凌的到来而停笔,他的语气毫无波澜。
“王妃询问自己的身世,季夫人一口咬定王妃是她亲生的。王妃又问为何突然寻她回来嫁给王爷这个病秧子,还和季夫人吵了几句,又询问了王爷的过去。”
天凌把听到的都总结出来,说给李时晏听。
李时晏听着这一字一句,眉头慢慢紧锁,他放下画笔,嘲讽的说道:
“原来在她的眼里,本王竟是病秧子,她与季夫人吵什么?”
天凌看了看李时晏,支支吾吾地说道:
“王妃说是因为王爷不受宠,没权势,季家才让她嫁过来的,说季夫人不爱她之类的。”
李时晏越听脸色越是难看,所以季芸这是在嫌弃他,是啊,他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不被嫌弃呢?
“以后季家那边不用盯了,你就和天枢一起,随侍本王左右。”
“属下遵命。”
天凌站在一旁,看着李时晏刚画的画,画中人眼神如秋水般深邃,含着淡淡忧伤,是他不曾见过,亦是他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
李时晏抬头看了看门外,接着问道:
“本王让天羽找的人如何了?”
天枢立刻把手中的墨锭放下,说道:
“天羽来信说,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按路程再过十天左右便到了”
天枢是佑天阁里面最出色的,无论是武功还是办事能力,所有的消息都汇聚到他的手上。
李时晏嗯了一声,继续作画,当画作完成后,他看了一眼天枢和天凌,两人皆是一袭黑衣,全身上下没一点装。
以后作为他的随侍,他只能主动提醒他们。
“天枢,天凌,你们去找天青每人支五百两银子,给自己备几套体面点的衣服,以后在本王身边,穿得体面些。”
天枢,天凌互相看了看,一袭黑衣确实不好看,天凌起码衣服看起来还是新的,而天枢的黑衣则穿得太久,有些褪色,袖口处甚至还有毛边,天枢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李时晏脑海里却浮现出季芸的模样,今天在季府她爱吃的那几道菜可真辣啊,她的小脸都辣红了,她还一直吃。
李时晏不自觉地嘴角上扬,他想去看看她此时在做什么?
可一想到她说自己是病秧子,嫌弃自己没权没势,虽然不假,但心里还是有一瞬难过,算了,就不去惹她眼了!
而且他几次三番的提到与季蓉的婚约,恐怕她心里也是不愿见到他的,李时晏长叹一声,又继续作画。
而得到吩咐的天枢和天凌,正在去找天青的路上,天凌是个直性子,他心里又将天枢看得如同哥哥般,对于天枢的所作所为,他直言不讳:
“老大,你说说你每次出任务最多,得到的赏银也最多,可你都舍不得花,每次都眼巴巴的拿给天青那小白脸。”
“上次我可看见了,你衣裳破了,都自个缝,你再看看天青如今这般模样,那穿着打扮比世家公子还像世家公子,他每次看我们,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你怎么还对他那么好?”
“天青对我有救命之恩,这就足够我对他好。”
“这话你就骗你自己吧,他还不是为了主子办事,对我们有救命之恩的该是主子才对。”
天凌一脸不认同的诉说着他的不满,可天枢却没有再搭理他,他现在心跳很快,他每次见天青都会异常兴奋。
他想起当初他差点饿死时,天青给了他两个包子,然后把他带进了天宿司,因为天青他才能活着,也才有如今的他。
到了天青的院子,两人说明来意,天青便带着他俩去库房领银子,天枢跟在后头,看着天青的背影,整个人都充满着喜悦和温暖。
天青在账册上登记好,便给他们一人五百两的银票,天凌拿到银票,高兴的说道:
“谢谢天青兄弟,我先走了,下次请你喝酒。”说完足尖轻点,人就消失了。
天青看到天枢还站着不动,便问道:
“你还有事吗?”
天枢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露出朴实无华的笑容,身形粗犷的他此刻看起来特别憨厚,他语无伦次的说道:
“那个,天青,我,我,你知道我的,我除了出任务,什么也不会,王爷让我买衣服,我不知道该买什么样的,你可不可以带我去买衣服?”
“可以,走吧。”
天枢听到天青答应,高兴得不得了,走起路来都同手同脚了。
天青给天枢挑了七八套成衣,又带着天枢去首饰铺子,挑了些簪子,发带还有配套的发冠。
只要是天青挑的,天枢都说好,不一会儿,天枢看着自己的五百两银票只剩下一百多两了,他立即对小二说道:
“有没有一百两左右的发簪?拿给我看看”
小二一听,点头哈腰的表示有,然后跑去拿了。
天青看着他,突然如此大方,一点也不像刚刚舍不得花钱的样子,还有些疑惑?
一会儿,小二就端着盘子过来,里面有玉簪,金簪,雕刻镶嵌都十分精美。
天枢一眼就相中了一支翡翠带叶青竹的发簪,颜色清丽,质地细腻且温润,他激动的问道:
“这支簪子多少银子?”
“客官好眼光,这支簪子是本店新品,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两。”
天枢立刻拿出一百两递给小二,然后就拿着那支发簪对天青说道:
“这簪子很适合你,我给你簪上。”
天青一脸错愕,后退一步想要拒绝,可他与天枢相比稍矮些,身形消瘦,天枢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肩。
天青动弹不得,只能开口拒绝:
“天枢,这簪子你自己留着带吧,不用给我,我不需要。”
天枢丝毫没有听进天青的话,他快速地用将天青头上的白玉簪取下,簪上了他买的翡翠带叶青竹簪,与天青今日穿的衣服很是相配。
天枢一时激动,都忘了他和天青都是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为他戴发簪,惊呆了店小二和一众人。
天青看着天枢,居然还一脸笑意,气不打一处来,他用力挥出一拳,打在天枢身上,便径直向外走去。
天枢追了上去,一路上一边道歉,一边说着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送些东西宽慰自己。
一边又说着自己大老粗一个,当时没想太多,只是觉得簪子适合,便顺手给戴了。
天枢一路说到王府,可天青一个眼神都没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