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金桂反驳道:“她有个长辈的样子吗?整天啥也不干,有一口吃的眼珠子都瞪出来,生怕别人吃了去。俺跟你说,如果让俺选,俺愿意给爹养老送终也不愿意给她一个大钱儿。”
“别胡咧咧。”
“还俺胡咧咧,你家都啥人那?连大伯子都对弟媳妇大喊大叫,俺成啥了,谁都能训斥?”
高建立虽觉着高建成做得欠妥,但也是贾金桂对娘无理在先,他不可能当着贾金桂说高建成的不是,也没有充足的理由呲儿贾金桂,只好和稀泥。
“二哥也是看着你跟娘吵,一时气得,回头俺说他。”高建立搂着贾金桂的肩膀哄她。
贾金桂见高建立一句重话都不曾说,她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不过心机重,不肯吃亏罢了。她深知惹恼了高建立对自己并没有好处,没有好处的事她才不干,遂一头扎进高建立怀里。
“嫁了你,你待俺极好,俺知足。只是,咱娘······俺在娘家也没受过这种委屈。”不得不说,贾金桂这番话还真让高建立心里翻了几个个儿。
贾金桂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个个儿膀大腰圆,往那一站,三大金刚一般。偏他们哥儿几个对贾金桂很是疼爱。刚成亲那会儿,十六七的毛头小子哪里懂得夫妻相处之道,两口子经常口角。
每每贾金桂赌气回娘家,前脚走,后脚大舅子小舅子便杀到高家,每次都将高建立揍得找不着北。
三番几次下来,高建立便没了脾气,在贾金桂跟前儿乖得不得了。
高建立害怕贾金桂将今儿的事告诉娘家人,高建成少不得要挨一顿胖揍。
“他娘,今儿这事你受了委屈,俺替二哥给你赔不是。”高建立轻轻咬着贾金桂的耳垂说道。
痒得贾金桂轻笑出声,随即委屈巴巴地道:“你不是没看见他那恶鬼的样子。”
“他再是恶鬼,不还有你这个降恶鬼的吗?你怼他的那话,他脸都青了,嘿嘿,解气!”为了哄贾金桂不去娘家告状,高建立豁出了高建成。
他实则是怕高建成挨打,俺也是费了心的好吗?
贾金桂听了咯咯笑起来。
正房里,高树奎躺在炕上,心脏剧烈的跳动使他的脸色极其难看。此时,苟月儿才注意到高树奎似乎是犯心脏病了。她听高树奎描述过,基本能确定是心脏病。
活菩萨呀,她这个老公可别嗝屁了,他要是死了,自己也得凉凉了。苟月儿急得团团转,速效救心丸啊,谁给她几粒速效救心丸啊?
高树奎紧闭双眼,跳吧,跳死算了,胡氏是个搅屎棍,搅和的老大离了心,老二散了家,就剩个老三全科,若总是这样吵闹,说不定哪天也散伙了,老四也不小了,还没人给说亲,谁家愿意把女娃说给这样的婆婆?
高树奎胡思乱想着。
该着他命大,心跳慢慢正常了。
高建成站在炕边,高树奎的脸色使他很紧张。他知道他爹有胸痹之症,但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爹痛苦的扭曲了五官。
高树奎慢慢坐起来,往墙根儿挪。高建成立即爬上炕,搬了被褥给高树奎倚着。高树奎打掉高建成搀扶他胳膊的手。
“你跟你那个没材料的娘一样,不知啥叫丢人现眼。”
苟月儿立刻反应过来高树奎骂她,立马不干了。
“你给我说说,我怎么就丢人现眼啦?”苟月儿小圆眼儿又立起来了。老王八蛋,老娘来了你这个穷家,你不烧高香,还瞎哔哔。
“胡氏,”高树奎死死盯着她,“你别再作了,非要把这个家搅和散了你才罢休吗?”
起初苟月儿没反应过来“胡氏”就是她,高树奎平时都是称呼“他娘”,今儿竟叫她“胡氏”,可见是动了怒了。
动怒又怎样,老娘还怕你一个无知的古人?
苟月儿怒目而视,“你一个老爷儿们儿,把日子过成这样,才叫丢人现眼!你没本事让老婆过好的生活,才是丢人现眼!你娶的儿媳妇敢跟婆婆吵架,才是丢人现眼,丢的是你姓高的人,现的是你姓高的眼······”
苟月儿向来不惧吵架骂街,认识她的人没有敢跟她吵得,街坊邻居送她美名曰“吵架乐”,吵个平手都算输。
高树奎被骂得一愣一愣的。就算有的词汇他听不太懂,但是他能抓住重点,他听出来了,婆娘骂自个儿挣不来银子,她这是嫌弃自个儿呢。
高树奎忽然觉得苟月儿骂得对。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是自个儿没本事,只会土里刨食,让婆娘跟着自个儿受了委屈。
他觉得婆娘比以前更泼辣了,对待家里人也疏离了,更加苛刻了。只是,以前她从没嫌弃过自个儿穷。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啥现在才嫌穷?还有啊,除了夜里那点事儿,她好像不怎么爱搭理自个儿了。
这样一想,高树奎的怒气一下子无影无踪,蔫蔫的坐在炕沿上,闷头抽大烟袋。
见高树奎怂了,苟月儿冷冷地道:“姓高的,跟着你过穷日子也就罢了,偏还不松心。你挣不来银子让老婆孩子过好日子,我也不指望你了。赶明儿我去镇上找工作,我去挣嚼食。”苟月儿借机将她的计划说了出来。
一想到高歌开着包子铺,大把挣钱,她就堵得喘气儿不顺。她要到镇上去找个工作,离高歌近了好收拾她。
高树奎这心脏病看着挺严重的,不知哪天就嗝屁了,自己身无分文怎么活,得赶紧挣钱。
再在这鬼地方待几天,非得抑郁了。
高树奎听懂了苟月儿说的“我去挣嚼食”,立时惊得张大了嘴,连口水掉下来都没觉察。
“你,你,去挣嚼食?”
“啊!我去挣嚼食!老小子要娶媳妇,指望你能行吗?”苟月儿为了不受阻拦,冠冕堂皇的话张嘴就来。
高树奎知道婆娘说的是对的。他已经奔五了,干起活儿来慢了不说,还特别容易累,去年锄一块地,也就两袋烟的工夫,可是现在······
他时常忧虑老小子的亲事,公公老迈,婆婆跋扈,又没家底儿,谁家愿意将女娃嫁给这样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