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诡异的木鱼诵经声,从山下远远传来。
数十条口吐血红长舌的凶残黑狗,拉着一条扁平轻舟,从山下雪覆山径,飞快冲向山顶。
长长白帆顺风,上书【轻舟千山过,普渡有缘人】。
漆黑狭长的船体上,三个血红大字异常刺眼:普渡船。
凛凛寒风,吹卷得船帆猎猎作响。
突然间。
一声震天铜锣响,猛然间,从普渡船头抛洒下无数根血淋淋的肉骨头!
众多黑狗一齐止步,抢啃起地上肉骨头,发疯了似的猛啃狂嚼,口鼻中发出含糊不清的瘆人呜咽之声。
全身披麻戴孝、手提一根哭丧棒的白无常上官漂流,身旋浮云般飞落当地,手持着一副黄巾,念念有词。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杭州知州燕远听了:太平兴国三年,你判审了杭州东城,曾经不可一世的土豪刘消丰,强霸良家幼女曹一艳一案,那位被江湖人称为{鹿甲刀}的刘消丰,后来让你以‘禽兽色魔’的罪名五花大绑,在西门外广场上,活活点了天灯。
“太平兴国四年八月,来自钱塘雷山庄的恶霸地主雷休评,蓄意诱奸亲嫂致死一案,你重判雷休评千刀万剐之后,还觉得不解恨,一并将他全身的腌臜臭肉,都喂了荒野恶狗;剔除下来的那一副完好骨架,也被你晒在西街城隍庙前,以儆效尤。
“南关官窑寨的{过街老鼠}钟剩损,因为那一张蛤蟆嘴口无遮拦,仗势欺人,恶意诬陷逼迫村民蓝长发一家五口跳江一案,被你燕大人重判五牛分尸后挫骨扬灰。现在刘、雷、钟三家在荒野酒家,出重金买下你的生死簿,你有何话说?”
燕远面沉似水,一双满带希翼的目光,瞅向手握龙泉血刃剑的江寒。
江寒神色异常冷漠,略略转侧了身子,无语望向远山外的一轮斜阳。
燕远一颗心,登时凉透。
“这三件陈年旧案,距今已经有数年时间,却为何到此刻,你们才寻上门来?”
“买下燕青天燕大人的生死簿,须得出五百两黄金,这可真不是个小数目。刘、雷、钟三家人,整整争吵了五年三个月零八天,才勉强将这五百两黄金凑齐。”
上官漂流一脸的认真。
“哈哈哈······”
燕远蓦地爆出一连串狂笑,满面落寞地望着白雪皑皑的山坡。
“五百两黄金?真想不到,本官这条性命,竟然能值这么高的价钱······?当真是不枉此生哦。”
“根据民间百姓们的飞短流长------但凡是清如水明如镜、两袖清风的青天大老爷,都是天庭中的文曲星下凡。如燕大人除暴安良爱民如子的父母官,那是要历经几百年轮回,才有一次降临凡间的机会。
“物以稀为贵。虽然咱们荒野酒家干的是刀口舔血的杀手行业,也知道杀戮太重,是一种触犯天怒的恶行。斩杀燕大人这种万民膜拜的好官,更是会遭受折损阳寿的报应。多收一些银两,日后进了阴曹地府贿赂小鬼判官,才能免去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永世不得超生。”
恐怖的木鱼声,越敲越密集。
蕴含浓浓死亡气息的诵经梵音,也越来越盛。
上官漂流手中哭丧棒急速舞动,登时幻化出千千万万根棒,须臾间罩住了燕远全身。
燕远身形忽闪,短瞬间就已经后退了十多步。
‘喀嚓’
一声响,燕远早已将坟茔前一棵梅树连根拔起,他顺手把梅树朝上官漂流用力狂甩,趁上官漂流躲闪之际,一弯腰,就从树坑中取出锈迹斑斑的一把带鞘弯刀。
‘呛啷’
虎啸龙吟,弯刀出鞘!
无边无际的森冷寒光,恰似清冷沁人的寒霜一般,弥漫了整个山峰。
铁血肃杀的气势,诡异恐怖。
山风止,人胆寒。连远山外的那一轮残阳,此刻,也变得阴冷森凛。
“身为万花流的高贵尊主,岂能任由荒野酒家的一个烧火小厮随意欺凌?久闻白无常上官漂流的七十二路夺命哭丧棒强悍无敌,四五年间接连斩杀二三十位剧盗枭雄,无一失手!今日,本尊主就用手中这柄{雁翎霜刀},来会会白无常的无敌哭丧棒。”
刀光霍霍,棒影憧憧。
一声长啸,燕远雁翎霜刀从空中矫矢飞至,迅如风雷。
‘嘭’
棒刀相交,火花四溅!
雁翎霜刀锋锐绝伦,哭丧棒登时被削断老大一截。
上官漂流眼见情势紧急,杀心更盛。
他将手中哭丧棒倏忽伸缩,怪招迭出,攻势连绵不绝。
燕远纵身展开轻身功夫{雁飞残月天},手中重刀半空中挟烈烈刀风,翻卷残云般风中狂舞,登时将上官漂流团团缭绕中间。
长刀破空的杀气蓬涌,清霜般寒光霸道粼闪,上官漂流手中的哭丧棒,在雁翎霜刀迅捷犀利的漫天劈斩下,断成数段。
荒芜山坡,青光弥漫。
燕远手中的雁翎霜刀,上下左右急速幻划,绽放漫天璀璨花雨,舞出一个刀光铁网,稳稳罩住上官漂流的周身要穴,动弹不得。
“苦也······”
上官漂流满脸冷汗,胸前好似有尖刀剜割一般疼痛!
说时迟,那时快?
龙泉血刃剑出鞘一声龙吟,一道绯红的光芒飞天直冲,刹那间撕裂了雁翎霜刀构筑的杀怖刀网。
而后红光愈盛,绽放无数朵暗夜红莲般的灿烂剑芒,半空游龙般飘忽旋击,瞬间将杀气森然的重刀格挡。
“长空飞鸿······?”
燕远脚下步伐踏运罡步,再一次倾全力重刀飞击!
‘铛’
刀剑格打,火花万点。
燕远只觉得胸口气息受滞,不由得后退几步,跳出战团。
“荒野酒家白无常上官漂流,多多拜谢江少侠的救命之恩。玉苑店主的兰舟,早已泊在西湖断桥边。”
一声狂啸驱使,众多凶恶黑狗飞也似地拉起普渡船,朝山下疾奔。
只是眨眼间,诡异阴森的普渡船,满载死亡气息的木鱼诵经声,声影俱杳。
惟余从船上抛洒下的锡箔纸钱,残阳下随风飞舞,继续弥漫一种骇人的阴凄萧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