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烛火跳动。
徐顶峰眉头紧蹙:“老道仙神通广大,好像很多的事情,都已经被他牢牢掌控!别的暂且不说,就连身为浮邱山虎穴的蓝轩首领柳菲儿,都可以成为他老人家的信使,听他随意差遣?”
旧毡帽脸上带着招牌般嘻嘻笑:“武林中藏龙卧虎,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徐顶峰悚然动容,长叹道:“恩师生前曾说过:江河中如果有一条鱼长得过于肥大了,便会时不时兴风作浪,搅荡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古怪!
“武林中的习武之人过于强大了,也会滋生出唯我独尊的傲慢狂妄,动不动就会在江湖中掀起一轮腥风血雨。”
旧毡帽的脸色变了又变,冷声言道:“你我皆是苟活于凡尘间的小小蝼蚁,那些武林中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只须伸出手指的轻轻一捏,咱们便会有粉身碎骨的万劫不复!
“脑子里成天想得太多,现实中又能改变些什么呢?现下应该想方设法,让自己强大起来,才是咱们摆脱任人耍弄的唯一办法。”
徐顶峰点点头,倒身上床盖好被褥,虚劈一掌打灭了一丈开外的烛火。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花开花谢中,寂寥枯燥的蜀山时光,好似流水一样匆匆划过,转眼间已度过两年。
这日一大早,旧毡帽骑着马去了山下集市,说是去购买一些油茶米面。
精神抖擞的徐顶峰,先打了一路拳,又将早已练习娴熟的两套剑法,从头到尾重新温习了一遍。
他蹲在碧潭边洗了把脸,然后手捧着清澈潭水,撩泼向潭边野花丛中的一只蝴蝶。
身后,有细微的嗤嗤异声破空而至!徐顶峰蓦地折身,半空中连翻数个筋斗,飞到松树下马车旁。
七柄在阳光下泛着幽蓝寒光的锋利飞刀,深深钉在自己刚刚的落脚处。
七柄飞刀,七个方位,正好合成北斗七星之势!
几声刺耳的冷笑声中,一位身材高大的赤发汉子,手提着一根异常粗大的钢钩,从非常刺眼的阳光下,朝着他直刺过来。
这一钩非常快捷,快若闪电掠空,快似彩虹飞天!
徐顶峰身形一转,青钢剑虚划寒星万点!手腕侧转剑闪半圆,‘铿’地一声响,将钢钩拨偏尺许。
他竖剑当胸,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赤发大汉嘿嘿地冷笑道:“不愧是明月侠调教的爱徒,在俺勾魂散人面前,也敢喊得如此大声!有些胆略······识相点,赶快将那把龙泉血刃剑乖乖交出来吧。”
徐顶峰哈哈一笑,沉声道:“我倒是谁呢,原来是欺师灭祖的勾魂浪子范西阳大驾光临!那可真是久闻大名的如雷贯耳噢······”
范西阳勃然大怒,手中钢钩挟裹烈烈杀机,半空中狂扫一道煌煌寒光,朝着徐顶峰头顶劈来。
徐顶峰长剑上撩‘锵’的一声,但觉得对方劲道十足,震得他虎口微微发麻。
范西阳冷哼一声,辣招叠现疾身抢攻,手中钢钩缭绕寒芒一片,刺向徐顶峰前胸。徐顶峰深吸一口气,双足抓地稳如山岳,手中长剑猛力横扫,叮叮当当声中火花四溅,立刻将对方攻势一一化解。
范西阳口中不住口地啧啧赞叹:“明明是天山派门徒,却使得一手关东威虎山的好剑法?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噢,厉害!”
倏忽间,一声巨响!凌厉的钢钩,已经削碰到徐顶峰手中的剑身!
徐顶峰瞳孔猛然收缩,臂力贯长剑倾力横扫,不但迅快绝伦,而且杀气森森!
钢钩,已被削断三寸;青钢剑,也现出破缺残痕!两人的手臂都猛力已被震麻,范西阳更是‘噔噔蹬’连退四五步。
徐顶峰一脚前踏,一招{东山再起}直砍击劈,引得范西阳出手招架时,突变{日薄西山}直取对手双足。
范西阳钢钩横扫光影密集护体,左手挥掌,数道暗光飞击徐顶峰腹间!
徐顶峰踏步折身环绕走动,一声高呼气壮山河、青山绿水两招连使,狂势如霹雳经天,登时将范西阳打了一个手忙脚乱。
半炷香功夫后,范西阳才知对方将自己当成了陪练靶子,大怒之下心念电转,用尽力气手挥钢钩一味地硬生生狠劈,但听得一阵断金戛玉响,徐顶峰手中的青钢剑,已被他猛力震断成数段坠地。
徐顶峰吸气注力双臂,双拳急挥,双腿飞踢劲势沉猛,逼迫得范西阳后退数步手足无措。
徐顶峰运真炁融贯四肢,半空中腾跃飞击越来越快!范西阳眼见周围人影如旋风狂狷,心下顿生几丝怯意。
突然间,徐顶峰左脚落地右足轻拧,旋裹起地上一粒碎石踢飞在半空中!趁着范西阳侧身闪避时,纵身扑上双拳合击,一下将他手中钢钩打落。
徐顶峰又腾起一脚,正中没有钢钩护身的范西阳心窝!
眼看着徐顶峰身影诡异,拳法精绝;打又打不过,想逃又无法逃脱!一时间直气得满腹怒火,双掌挥舞抵挡着且战且退。
徐顶峰一边紧缠着猛打,一面出言讥讽道:“早就听说你这位卑鄙无耻的勾魂浪子,只学得夺命连环钩的最简易五招,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似这等不入流的三脚猫功夫,你怎么就能够将岚零社的社长、你的那位恩师北幽剑打落悬崖?”
范西阳气喘吁吁地高声怒叱道:“你放屁······!”
‘嘭’地一声响,范西阳鼻子上早已经中了一拳,直打得他眼泪与鼻血一起下淌。
徐顶峰身形四下里暴走翻飞,狂猛无形的一双铁拳,暴风骤雨般朝范西阳招呼过去。
“你师娘玉面姬将你视如亲生,万般溺爱。你为何要在她饭汤里偷下{胭脂醉}春药将她迷倒?”
徐顶峰双脚在半空中环踢不止,范西阳一个不小心,便被他一脚踢中右肩,打个趔趄后退三五步。
“你师叔乐星子好心传授你功夫,你为何要恩将仇报:鼓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将他灌得酩酊大醉后,脱光他衣服,硬塞进你师娘的被窝中?”
‘通通’的一连数记重拳,立时将范西阳打翻在地。
“你师母与师叔醒来后羞愧无极,当场自戕身亡!你做下这些卑鄙恶行,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好处?”
倒在地上的范西阳,左手忽地一抓,将自己的钢钩抓在手中!
他右手拍地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道金光闪烁,左手腕已被徐顶峰抛来的金钱镖击中;刺骨剧疼下一个拿捏不稳,钢钩被徐顶峰凌空一脚,远远踢进了深不见的底崖谷中。
徐顶峰一掌猛似一掌,噼噼啪啪之声接连不断,范西阳的整张冬瓜脸,被打成了一个满含无尽悲伤的万紫千红!
“岚零社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处心积虑地毁掉它?你师父、师娘和师叔对你万般呵护,你为何要暗施奸计欺师灭祖,昧着良心将他们全部逼死?”
范西阳的一双眼眸中,闪耀着无比愤怒的火苗,神色惨然地咆哮道:“范某人今日落在你手中,要杀便杀,何必啰嗦?”
徐顶峰‘黑虎掏心’狠狠一拳,让瘫软地上的范西阳‘噗’地一声,吐出了一道血柱:“快快将你做的坏事,一件不留地全部招来。”
范西阳‘呸’地一声,吐得徐顶峰衣裤上全是血:“你横什么横?江湖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天山派的铁规早就有规定:人命关天!但凡是天山派弟子,决不可沾染人命。所以呀,你又不能真的杀死我,怕你个鸟······?”
“似你这等神厌鬼弃的恶人,本就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人世间!今日不送你见阎王,难道还留你继续祸害百姓?”
一阵激烈的马蹄声迅捷驰来,后面荡起一路散飞天际的烟尘。只是短短的一眨眼功夫,旧毡帽已拍马来到眼前。
他轻巧巧一个翻身大跳,非常准确跳到了范西阳面前:“我不是天山派门徒,随时可以拍碎你这个像冬瓜一样的大脑袋,你怕不怕?”
范西阳眼中惧色显露无遗,口中却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不······怕······!”
旧毡帽哈哈一笑,眼眸中却是凶光大盛,猛地一拳朝着他前胸打去,范西阳感觉到一块沉重巨石,狠狠地砸在了自己身上!
他眼冒金星,五脏六腑中,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烈疼痛!他口吐鲜血,身子却像一条被砍掉头的毒蛇一样痉挛抽搐挣扎翻腾。
旧毡帽阴狠森冷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到他耳中:“你可以像街头的无赖混混一样,装扮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英雄模样,高喊出几句{脑袋掉了,不过是碗口大的一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豪言壮语!
“还可以站起身来,拼尽最后的力气,跟我来一场殊死搏杀,就算毫无胜算,也可以在武林中,为自己博得一个英勇不屈的壮烈身后名。
“世上无完人,谁都有软肋!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脾气暴躁没有耐心!从来不想听别人太多的废话假话。我问你答,一定要说实话,这样做,我会让你少受很多罪。”
范西阳强忍着身上的剧烈疼痛,一连点了十几下头。
旧毡帽站起身来,神色微愠:“你为何执意要害死你的师父师娘,存心毁掉整个{岚零社}?”
神情黯然的范西阳,垂着头磕磕巴巴地哭诉道:“只因师父师娘太偏心,将门中的精奥神功,全都传给了师哥师弟和师姐师妹;却成天指派我挑水种菜打扫院厅。”
旧毡帽左掌斜举狠狠下劈,‘喀嚓’的一声响,一下就将范西阳的左臂削断!
他双目尽赤怒意勃发,高声怒喝道:“你再说一遍······?”
范西阳大声惨叫着倒栽地上,愤懑嘶叫道:“你杀了我吧······!?”旧毡帽鄙夷怪笑道:“杀了你?想得美,杀了你我去找谁探查真相?”
嗤嗤嗤地几声微响,十数指细小银针,已经打在范西阳的周身要穴间!
一阵万虫噬心的切肤之痛,激得他在地上来回翻滚,口中不停发出‘嗬嗬嗬’好似猛兽呻吟的惨嗥声。
过了好一会儿,旧毡帽才疾点住范西阳的几处穴道,消除他身上的剧烈疼痛,温声说道:“如果不想再品尝【扎心针】的威力,你就得乖乖地将全部真话讲出。”
范西阳萎顿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肿得像冬瓜一样的脸上,汗珠、鲜血、泪水混合沾黏在一起,非常的狰狞可怖。
他脸贴着地,喃喃自语般说道:“你······你想要让我······说些什么······?”
旧毡帽一脸阴沉,咬着牙道:“将你师父师娘师叔,如何虐待你的事情,一件不漏地详细说出来噢!”
范西阳口中咕咕咕地一阵怪笑:“家丑······家丑不可外扬······往年的陈谷子······烂芝麻,再提它作甚?”
旧毡帽再也无法忍耐心中的怒火,快步走向前,朝着范西阳受伤的左臂,狠力一脚猛踩了下去:“你说不说······?”
范西阳‘哎吆’一声惨叫,脑袋一歪,登时昏厥了过去。
旧毡帽满脸森寒冷笑:“想不到这等欺师灭祖的恶贼,竟然还是一个颇有些男人骨气的硬汉。”
旧毡帽一把将范西阳从地上抓起,快走几步放到石桌上,又从碧潭中舀起几瓢冷水,劈头盖脸地在他头上猛浇。
眼看着范西阳被冷水激醒过来,徐顶峰抢步向前,急声问道:“你是怎么知晓【龙泉血刃剑】就在蜀山的?”
范西阳眼眸中两股冒火的凶光,直直瞪向徐顶峰、旧毡帽两人!
他猛地将嘴巴微张,上下两排牙齿用力狠咬,立时将口中的舌头,咬下了大半截。
旧毡帽心中的无限杀机,在这时腾腾盛起;双目中阴狠毒辣的寒光,好似一柄出鞘的利刃:“竟敢在老子面前玩咬舌自尽的把戏?那就送你早一些踏上黄泉路!”
他猛然伸出双手,紧紧掐住范西阳的脖颈,然后倾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半空中猛力甩去。
徐顶峰眼前一花,范西阳那具像一条百来斤飞猪一样的身体,飘掠过院中那两棵葱郁挺拔的苍松,准确落进了云雾缭绕的深深崖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