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丘其实出生在一个尚还和平的时代,虽然这里的和平仅仅指的是战时的后方,因无数将士的牺牲而造就的虚假之景。
无所谓好与坏,反正曜青狐人全民皆兵,孩子们一生下来就要在各类武器中选择自己的玩具,决定自己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去战斗。
但椒丘从识字读书时就被长辈问了一个问题,若生命是场战斗,你愿意在后方保护生命,还是于前端走上战场。
这是一个类似二选一的问题,但椒丘略有不同,他反问了回去:“我就不能一边走上前端直面战场一边保护生命吗?”
“那椒椒你是不是不太喜欢阵法嘞?”他们这一支的族长,也就是洛杉爷爷摸了摸跟小粉团子一样的椒丘的脑瓜这样问,“嗯,但你多少得学点什么,哎哟!”
在椒丘眼里,朱瑛奶奶像往常一样走过来打了洛衫爷爷一巴掌:“孩子还小,让他玩去呗,咱们都还没老你愁什么,再说了,不是还有小祖宗留下来的秘籍吗?”
洛杉爷爷好像想了很久才想到朱瑛奶奶说的是什么,连忙转过身去找,然后,那位看似很年轻实则已经渐渐步入老年期的狐人又尴尬的挠着头回来。
然后在朱瑛奶奶双手叉腰的瞪视下,一把抄起满脸问号的椒丘就大踏步的走了,椒丘乖巧的坐在洛杉的手臂上,伸手摸了摸狐人已经开始发白的粉发。
“爷爷,小祖宗是谁啊?”椒丘思考着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让爷爷的头发粉回来,不知道堂姐们用来染指甲的花能不能做到这一点。
洛杉顿了半晌,他想起米蒂洛离开前对他的传递的信息素里包含的信息,玉弓大人并不想让自己的后辈们因自己的事而受到牵连。
所以,这一代的孩子们并未从家史中学习到关于曾经那位名声极盛的仙舟联盟后勤部长玉弓的事迹,而是如同牢记其他有名有功之人一样,囫囵讲了个大概。
但咱们小椒椒可是玉弓大人的直系后辈诶,给这小家伙讲讲应该没问题吧,这样想着,洛杉开口:
“还记得学堂里提过的玉弓大人吗?那就是咱们这一支唯一的小祖宗,是很特殊的黑发粉耳的狐人呢,嗯,小祖宗耳朵上的毛就比椒椒你的稍微深那么一点点。”
椒丘想了想,学堂里确实提过这么一号人,但也只说了是后勤官,怎么感觉并没有多么出名来着,为什么爷爷奶奶都那么尊敬那位玉弓大人呢?
越过一扇又一扇的木门,洛杉带着似乎一直在思考着些什么的椒丘进入了一间处于书房内博古架后的一间密室里。
椒丘本以为这间密室会布满灰尘,但开门的一刹那,一种说不出来的馨香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些亲切感还营造出了某种暖融融的气氛。
“哎呦哎呦,椒椒你悠着点吸,别摔下去了。”
洛杉看怀里的小粉团子猛猛深呼吸的样子吓了一跳,当年他把儿子抱进来的时候也这个样,不过当年他父亲把他带进来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样的。
基因还真是神奇啊,青丘桃夭一脉的狐人果然都没办法拒绝玉弓大人的信息素,不愧是自己儿子生的崽子,比他那些堂哥堂姐们的血脉都要纯粹很多。
椒丘只觉得这气息非常好闻,然后在小小的吸了一口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吸一口,再吸一口,唔,想一直泡在这个气息里,再也不出来。
最后,椒丘是在洛杉的笑声中缓过神来的,小小的狐人回过头就看到了自家爷爷手中的录像机。
但在椒丘还没来的及尴尬的时候他就看到洛杉爷爷拿出了一箱子录像带,从胶卷到光盘再到硬盘和磁盘,那个大箱子足足能够装下两个椒丘。
“好了,这是我们椒椒的,”洛杉在这个储存用芯片上写上了椒丘的名字,随后,他抱起小粉团子,指着箱子里的录像带一个一个给他介绍着,“这是你爸爸的,哦,这个是爷爷的,这是你太爷爷的……”
“哥哥姐姐们的也都在这里吗?”椒丘看到所有人都有这个黑历史录像瞬间就不尴尬了,反正大家都一样,“咱们家已经传了这么多代了吗?”
“是啊,自玉弓大人走后,咱们也只能通过接触祂信息素的方式来缅怀祂了。”洛杉的言语中似乎带着无限的遗憾与叹息,椒丘不禁也开始悲伤起来。
“所以,我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见到玉弓大人吗?玉弓大人死了吗?祂既然那么厉害,不能复活吗?”但椒丘问完之后,只收到了洛杉一个奇怪的眼神。
“椒椒啊,爷爷好像也没说玉弓大人死了啊,”洛杉挠了挠头,随即祂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是用词不当,便哈哈笑着补充道,“爷爷小时候还是见过玉弓大人的,祂只是离开了仙舟联盟,又不是不回来了。”
椒丘懵懵的吸了吸鼻子,硬生生的把在自己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憋了回去,然后扭过头,鼓起腮帮子生闷气,爷爷欺负椒丘,哼,到时候我就去告诉奶奶!
“好了好了,”洛杉摸了摸椒丘的头,顺便揉了一把那在小粉团子头上显得格外大的耳朵,嗯,就连晃动的频率都跟玉弓大人差不多,“来看看这个。”
“咱们是狐人,与前线那些世仇的狗崽子们不同,狐人的信息素可以传递信息,”一个喷香的本子被洛杉放到了椒丘面前,“但没有一个狐人能像玉弓大人那样将信息素浓缩的如此之妙,如同传承记忆一般经久不散。”
“可这本子上的字我怎么看不懂啊,”椒丘拿起那个看似很新,实则只是被保存的很好的记事本,“爷爷,我确实是去学堂上课了,但老师怎么都没教这些字?”
“玉弓大人其实不是狐人,呃,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咱的血缘关系作不了假。”
洛杉绞尽脑汁的给椒丘解释,但与其寄希望于他讲故事的能力,还不如就此相信椒丘的脑瓜子足够聪明:
“祂是一位令使,虽然身负帝弓司命的力量,但却并未走在巡猎的命途上,实际上,玉弓大人理论上应该算是晟衍天君的子嗣,但祂的母亲又确实是咱们青丘桃夭一族的狐人。”
“……好混乱的关系,”椒丘原本就被本子上的香气熏的晕晕乎乎的,结果被洛杉这么一说,他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了,“爷爷,我怎么有点晕?”
看着已经趴在那本馨香的记事本上睡着了的椒丘,洛杉眼中满是欣慰,椒丘这孩子心底太善,一点都不像一位狐人,就跟当年的玉弓大人一样。
照理说玉弓大人可以通过信息素得到椒丘的信息,哎,希望未来这孩子有难的时候,小祖宗能护上一护吧。
但椒丘自从幼时那一次进入密室后再也没从任何地方感知到米蒂洛的信息素过,有时候他也会晃着耳朵想些关于联盟抹去玉弓大人功绩的事。
若是那位玉弓大人能作为战场后勤,那么他费尽一生所学救回来的那些生命,是否就不会因各种各样的权力倾轧导致的补给不及时而轻飘飘的死去。
虽然之前就有跟米蒂洛通过视讯彼此见了一面,但椒丘却发现,自己对视讯中的玉弓大人完全无感。
当时还是洛杉爷爷安慰了他,并请求飞霄将军把自己也带到罗浮来,而椒丘也如同当年听师父的话去往飞霄身边任职一样,听从爷爷的话来到了这里。
直到现在,呼雷那只巨大的手爪从囚室里探出来,才有一个令他熟悉的声音伴随着些许暖融融的馨香在他耳畔响起:
椒丘,活下去!
担心,焦急,愧疚,坚决,这是椒丘能读出来的情绪,同时,他也感知到了米蒂洛的存在,兀然的,莫大的勇气从他心底升起。
难怪啊,老一辈人都那么爱说这句话,没事,有小祖宗在呢。
回去就加印那些玉弓大人和龙尊雨别的本子,嗯,毕竟是直系的小祖宗呢,玉弓大人的正宫之人他们可也得好好支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