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去时,先失去的是视觉,之后会因血压降低而失去触觉,然后是因身体失温而丧失的嗅觉和味觉,最后会连听觉一同陷入黑暗。
可我还听得见,被镜流一次又一次的杀死时刃这样想着,我一直听得见,那些枉死的战士在我耳边哀嚎,而那太阳一般的女孩抓着我的灵魂如泣如诉。
刃的眼中映照着彼岸那片鲜红的花海,但他去不了,倏忽的恩赐令他永远无法让他踏上奈何桥,渡过忘川,如同那位持明龙尊一样一死了之。
他该赎罪的,哪怕丹枫已经蜕生,他们也该一起赎罪的,刃不打算放过自己,也不打算放过下一任持明龙尊。
“你记得我吗?”这是景元在被俘虏的刃面前问的第一个问题,无论景元问出这个问题的最终目的为何,刃都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记得。”刃是不会忘记景元的,云上五骁的时代,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如此的灿烈,刃当然记得这个在他们分崩离析时承担了一切重压的最小的那个孩子。
“人有五名,代价有三个……”刃抬起头,看着眼底带着一丝震惊的景元,这位现任罗浮将军,被他们几人拖累至此,何其无辜,“景元,你不是其中之一。”
众目睽睽之下,景元虽无法做些什么,但他却瞬间意识到了即使刃陷入魔阴,加入了星核猎手,但云上五骁的过往,刃作为应星的过往,都不会被他忘记。
虽然刃可能和其他几人有仇,但面对景元,他心里大抵是有过一丝丝愧疚的,但特殊时期,是友非敌的境况更适合他们达成合作。
要跟星核猎手合作吗?这个问题对于景元来说无疑是一个新的选择,而聪明人通常都不会把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一盘棋,不会有任何的棋子知道对弈的二人是从何时开始移动它们的,甚至,就连棋子本身都会经常误以为,自己才是对弈者。
所以,在确定刃来到仙舟是顺应艾利欧的剧本让仙舟欠星穹列车一个人情的,景元就放心让彦卿去追捕刃了,他知道,这是当年那步妙棋开始收尾了。
刃会引来丹恒,这是一定的,这两百年来刃对丹恒的追杀靠的无非就是通过他的手交给丹恒的一只护腕,那大概算是个定位器。
毕竟刚出生的持明龙尊就算穿着衣服,身上也不会带有护腕这样的防护类饰品,而恰好,可以任意去探望丹恒的景元也有足够的理由帮他配齐衣物。
成双之物之间似乎会遥相感应,而丹恒对此反应激烈,在他的梦中,总有刃拿着支离剑追杀他的身影,而刃又何尝不是,两人对梦到彼此都觉得痛苦。
仙舟罗浮,目前还没有任何一人能接任将军的位置,景元乐得能让手下的人受到一次磨练,刚好,星核猎手送来了这次机会。
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有繁育令使与星穹列车同行,而作为仙舟玉弓的米蒂洛成为了此次人才磨砺的最大保障。
作为自封的玉弓大人最得意的学生,这是景元能展现给自己老师的最精彩的一盘棋,米蒂洛当然也懂得观棋不语的道理。
星穹列车作为明面上的奇兵是完美的烟雾弹,而暗地里行动的星核猎手才是罗浮将军景元真正的奇兵。
而持明族混乱不堪的内政刚好也需要一个有足够权利的人去插手,随着饮月的归来,衔药龙女得人教导,罗浮的持明之后必定能与仙舟同心。
“嗯,这茶真香,还是玉弓大人会享受啊。”景元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心的喝过茶水了,刚刚他又理了一遍自己的计划,完美,没有丝毫漏洞。
“既然你喜欢的话,我让家里再寄一些过来,”米蒂洛刚刚放下手机,虽然罗浮上的网络信号被屏蔽了,但繁育令使们的通信不会受到影响,“景元,事情结束后不要忘了去找你罗浮的接渡使。”
景元一僵,脑子里开始复盘自己所有的计划,他还真没考虑到与接渡使相关的损失,毕竟所有相关人员应该都已经安全撤离了才对。
“全局就这一点漏洞,不过已经有人帮你补上了,”米蒂洛如同拍小猫头一样拍了拍景元厚厚的白毛,“虽然现在数据不好看,但这次罗浮的损失已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你在说什么,猫猫听不懂.jpg
猫猫捂耳朵.jpg
猫猫睡了.jpg
米蒂洛的轻笑声灌入景元的耳朵里就像是敲在他头上的重锤一样,哇,真的,他现在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掩耳盗铃也好,闭耳塞听也好,总之得让他静静,如果腾骁将军还在,一定会大笑着拍他的后背嘲笑他吧,虽然那只能算是腾骁将军性格使然。
这边神策府内岁月静好,温馨如春,但星穹列车上可就不是这样了,丹恒愁绪满怀的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发呆,他忧心忡忡的样子让姬子觉得担心又无奈。
“在这呆呆站了半个小时了,很少见你这么忧虑呢,”姬子叹了口气,丹恒一言不发的情况令她格外犹豫,这孩子心思重,万一……
“记挂那两个孩子的安全吗?有瓦尔特在呢,你可以放松一点啦。”
丹恒沉默了一会,其实他想让自己放空大脑的,但目前看来是做不到了:“姬子,星核猎手的远程通讯,你应该存下来了吧?能让我看看吗?”
有反应就好,姬子松了口气把录音给了丹恒,直到那位被仙舟抓捕的星核猎手的投影出现的时候,姬子感受到了丹恒内心强烈的震颤,这孩子在害怕。
“…你认识他?”
丹恒因恐惧而骤缩的瞳孔随着姬子的询问恢复正常,随即他严肃下来,那种神情在姬子看来就像是丹恒,不,甚至是星穹列车都将如临大敌一样。
“仙舟很危险!…这个人,这个人——”丹恒的声音明显慌了,“如果他在仙舟上,那么所有人——瓦尔特先生,三月七和穹——都有危险!”
丹恒明显是很想瞬间就冲到三人身边保护他们,但无数的因由限制着他,让他虽然内心焦急但却踌躇不前。
“他和你…要逃离的东西有关,是吗?”姬子一下就看出了关键,但她并不认为星穹列车和仙舟即将面临的灾难会跟丹恒有关,“再说了,不是还有米蒂洛吗?”
丹恒点头:“我知道,但我…不能放着他们不管。我只怕,是我的负累终于追了上来,把大家都牵扯其中……”
姬子其实不知道该从何劝说丹恒,这孩子实在是太有责任感了:“谁能没有负累呢?哪怕小三月什么都不记得,肩上也有沉甸甸的东西呀。”
“我们行走在看不见的命途上。所见所闻,所开拓的一切都是我们的行李,既是背负的重担,也是走下去的力量。”
姬子也不知道这样说能否安慰到丹恒,算了还是再劝劝:“不要想太多啦,丹恒。”
“按照规矩,列车停靠的时间是七个标准日。在此期间,乘客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列车上有我和帕姆值守,也够了,想做什么就做吧,总比以后后悔要好。”
丹恒还是什么都没说,似乎只要一直沉默着,他就可以当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定,他只是向星穹列车的领航员点了点头,这就算是他对自己未来几天的行踪进行报备了。
“对了,”姬子的话打断了丹恒离开的脚步,“事情结束后,你会回列车和大家一起旅行的,对吧?”
从姬子的角度只能看到丹恒小半张侧脸,但从丹恒抿紧的嘴唇来看,姬子最终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
纵使有过去的种种负累,前世的冤冤孽债,身为丹恒的这个个体,还是希望能够跟随着家人们的脚步,一起在星穹列车上游遍星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