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两世为人的刘冬阳,对日本的历史和文化本来就很了解,他把庄元元准备的那些日文刊物翻开,粗略看了看,心里有了底。
第一个晚上,就完成了一半的工作量,而且时间还不算很晚。
报馆里,还有连夜赶稿子的记者、编辑们,在各自忙碌着。
“今天就到这里。庄小姐,要我送你回去吗?”
刘冬阳客气地说道。
他以为庄元元还有那么多同事都在,虽然不知道她住哪里,但平常她也会和那些同事一样,深夜加班赶稿子,自己回去没多大问题。
谁知庄元元一口答应了:“好啊!好啊!那就有劳刘先生了。”
刘冬阳真后悔多说了这句话。
不过既然说出去的话,也不好再改口。何况,当一回护花使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出了报馆,庄元元伸手叫了一辆黄包车。
“这次你不坐电车了?”刘冬阳随口问道。
“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电车早就收车了。”
见刘冬阳还在犹豫,庄元元催促道:“快上车吧。”
刘冬阳一步跨上黄包车,庄元元也跟了上来。两个人并排而坐。
庄元元给黄包车夫说了地址,就在黄包车离开报馆大门的那一刻,刘冬阳下意识地回了下头,他竟然看到一个人影,就藏在报馆外的暗影中。
刘冬阳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庄元元,他不确定,那个人影,是不是在监视他,或者在监视庄元元?
敏感的刘冬阳,虽然没看清那个人影的长相,但可以确定,此人在那里出现,一定是在监视什么。
一路上,刘冬阳小心翼翼,总是不经意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好像那个人影并没有跟来。
“庄小姐,平常你一个人回家,不怕路上不安全?”
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有什么不安全的?你说下午那种小偷?我通常都是坐黄包车,很少步行回家的。”庄元元解释道。
她心里并没有把那些小偷小摸的叫花子放在眼里,至于巡逻的军警,她是日系报纸的记者,只要出示了证件,一般也不会被为难。
更主要的,她也是受过训练的人,一高人大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这些都不会给刘翻译官直说。
“前阵子有个郑建仁,被人当街枪杀,庄小姐知道这事吧?”刘冬阳没有直说有人监视的事,绕着弯子说道。
“你太看不起我们做记者的了吧?这么大的事,我能不知道吗?那不是军统杀手干的吗?”
庄元元大大咧咧地说着。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立刻压低了声音,问刘冬阳:
“你是说,我也被军统的人盯上了?不会吧?这消息可靠吗?你是从你们特务机关内部得到的消息?”
接着又使劲摇着头道:“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记者,他们干嘛盯上我?”
刘冬阳黑暗中轻轻一笑,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我也就随口一说,真要是佐藤机关得到了这样的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得了吧。你在佐藤机关,也就只是个翻译官,他们能把这种消息让你知道?不过你的好意我还是领了,多谢你的提醒。”
庄元元租住在一个筒子楼里,她并没有邀请刘冬阳进去坐坐,下车后,对刘冬阳挥一挥手,转身钻进了楼道。
现在就剩刘冬阳一个人了,既然出来了,就不急着回去,他想在外面随便转转。
这段时间的天气,白天虽然还很热,一到夜晚,也有一丝凉意。
走过开阔地时,还有阵阵微风,吹拂着人脸。
刘冬阳一边在街头漫步,一边在想着,自从前晚跟齐连凤碰面之后,齐连凤一定会把他关于佐藤理惠的想法,跟上级首长报告。
但现在还没有回音。
他又习惯性地回过头去,看看自己的身后有没有尾巴。
他怀疑,在报馆门外看到的那个人影,也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庄元元说得没错,她一个报社记者,会有谁,把她作为目标?
但自己也就一个普普通通的翻译官,又有谁,劳神费力地盯着自己呢?
李文忠?难道李文忠也知道他现在在海城?
那晚刘冬阳跟着佐藤进出现在符市长的酒会上,会不会就在那时,被李文忠发现了?
他能认出穿着服务生衣服的李文忠,冒充服务生的李文忠,难道就不能也认出他来?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警觉起来。
不能再这么慢悠悠地瞎逛了!
他也不敢马上叫辆黄包车,在这片行人稀少的街道,黄包车在路上跑,自己反而成了显眼的目标。
刘冬阳偷偷观察了一番前后,迅速闪身,从大街上,朝右侧一条小街拐过去。
海城的这种小街,七弯八拐,总有一个出口,通向另一条大街。
他本想到了另一条大街,再叫辆黄包车离去。
可就在这时,他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
一个黑衣人,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并且紧跟着刘冬阳,拐到了小街上。
见小街上没有别人,那黑衣人几乎就在一瞬间,扑到了刘冬阳的面前,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刘冬阳。
刘冬阳的反应也不慢,在他察觉背后有人跟来的同时,手枪已经握在手。
两支枪互相指着对方,还是黑衣人先开了口;
“刘冬阳,我不是来杀你的。要杀你,早就动手了,不用等到现在。”
虽然小街上灯光昏暗,刘冬阳从声音中已经听出来了,是李文忠!
刘冬阳看了看李文忠的身后,没有别人,李文忠是一个人跟来的。他紧盯着李文忠手上的枪,镇定地说道:
“我谅你也不敢在这时候开枪。文忠,你从报馆就一直跟着我,想干什么?”
一边说,脑子里在一边想着对策。
他说李文忠不敢开枪,也只是在赌一把。他和李文忠多年没有在一起,现在的李文忠,又是军统的杀手,其行事风格,刘冬阳完全没有把握。
但他也不能挑明李文忠军统的身份,权当啥也不知道吧。否则,出于他自身的安全,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刘冬阳杀了灭口。
就听李文忠冷冷地哼了一声,刘冬阳的话,似乎有点出乎他的意外:“这么说,你早就注意到我了?那为啥还要躲向这么一个偏僻之处?你是打算给我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