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有个游医送了一封信,说是贵人相托。”
信封上干净一片,并无写信之人的落款。门房犹豫再三,还是交给了王府的管事,请他裁决。
管事不敢专断,等霍南誉回府后,借机递了过去。
霍南誉示意他拆开。
薄薄一张纸,上面写着寥寥几句话。
静王命马家出手,胁迫宸王侧妃许氏,谋害宸王妃腹中皇嗣。此事将成。
其中所言,实在骇人。
管事磕磕绊绊才读完。
霍南誉拿过信,仔细看了一遍。
规整的楷体,看不出旁的信息。
他不知来信者的意图,但却有些相信信中所写之事。
捏着信纸,思索半宿。
霍南誉决定静观其变:来信之人目的不明,后面定会再传消息。
他叮嘱门房仔细关注着,再有类似信件送来,立即通知他。
第二封信出现时,正值晚膳后。
他难得有空,陪着三公主在王府花园里消食。夫妻正说着亲密的小话,就被管事打断了。
三公主察言观色,看管事面色焦急,依依不舍的松了他的手,大度道:“正事要紧,你且去忙吧。”
霍南誉路上就拆了信,借着残阳余晖,看清了上面的字。
“宸王妃落水难产。宸王已有人证,明日朝堂告状。兄弟阋墙,世子可动。”
动与否,霍南誉犹豫片刻就有了决定。
第三封信在他上朝路上收到。
“锦楼玉字阁一见。”
霍南誉从前两封信中,大致推断对方可能就是宸王府中的人,否则消息不会传的这般快。
只是在锦楼等到写信之人时,叫他也是好一番惊讶。
竟是个女子!
虽然蒙着面,但对方并未刻意遮掩女子的特征。
“世子,久等了。我姓李,李家村的李。”
流萤自报家门,没有隐瞒。
李家村的李。
李小娘子也是李家村的李。
霍南誉忽得记起,李家村灭门之案中,还有第三个不曾露面的幸存者。
“你是第三人!”
流萤颔首。
两人对坐,她手执茶盏,行云流水的一番动作,片刻后就有茶香袅袅飘起。
霍南誉在她示意下,端起茶杯。
流萤细嗅茶香,浅啜茶水,举止优雅大方。
“我唤名李翠荷,如今是宸王妃的侍女,旁人称我流萤。”
卉草诚幽贱,枯朽绝因依。忽逢借羽翼,不觉生光辉。
李翠荷,正如流萤。在不起眼的角落生存,最终也能展现出一份光辉,照亮世间的某一处阴暗。
霍南誉心中对这个三个平凡却又不平凡的女子,肃然起敬。
不论是以命敲响登闻鼓的李巧儿,还是尸山血海中搜寻真相的李娘子,或者是眼前这位自毁容貌也要求一个公道的李翠荷。
她们纵然单薄,却自有一份坚守。
霍南誉突然好奇,李家村是个怎样的地方,竟能养出这样三个性格迥异,却又同样聪慧的女子。
“你不怕我将你的身份暴露?”
流萤选择这样直接的见面,实际抱了很大的风险。
以她展现的聪敏,不会不知道。
流萤重新为两人添上茶水。
她很平常的道:“因为小婵选择了你。”
小婵大概就是李玥妩了。
霍南誉惊讶,“只是因此?”
流萤点头。
“已经足够。”
小婵会选择和他合作,必然是对他人品、身份、性格等各方面都有所考量。
她相信小婵的选择。
霍南誉沉默片刻,问:“分开后,你们应当许多年不曾见过,你不怕,她变了吗?”
“该变的,自然就变了。但不该变的,始终不会改变。”
霍南誉仿佛被点醒,似是解开了某些心结,神情轻松了许多。
流萤对于朝堂上的事,所知不多,皆来自宸王府议事之时,但她的优势,就是对辰王府里里外外的透彻了解和把控。霍南誉正好与她互补。
霍南誉假意投诚宸王,是他们合作的第一步。
流萤与他的联系并不频繁,信息交换也是只言片语。
两日前,霍南誉提出要带她见一个故人时,流萤就有了猜测。
便是霍南誉不邀请,她也从姜问晁那里得了李小婵所在的地方。
借着给“远房亲戚”送礼的由头,流萤正大光明的出了府。
“小婵。”
流萤冲着缓步靠近的李小婵一笑,眉眼弯弯,眸中全然是温柔。
四年离别,她们模样似乎都变了许多,可彼此一对视,又是一如多年前的熟稔。
“翠荷姐。”李小婵哽了一下,出声时,还带了些不自知的颤抖。
流萤包容一笑,主动上前,抬手将她抱住。
“怎么比四年前还要瘦?”流萤感受着掌下微微突起的肩胛骨,眼中带着心疼,“都开食肆了,怎得也不知多吃些。”
温暖的触感不断从她怀中散出,叫李小婵也暖和了起来。
长欢食肆中安静无声,霍南誉识趣的没有在这时将两人打断。
许久,流萤拍了拍李小婵的背,退开一步,她眼眶微微泛着红,笑容清浅。
“霍世子还在。我们寻个地方,慢慢说。”她有一日的时间,能听小婵慢慢说这些年的经历。
三人移步到楼上的雅间。
李小婵和流萤牵着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姐妹挨着坐在霍南誉对面。
流萤摩挲着李小婵掌心的茧子,动作轻柔。
从得知武德卫兰台被盗时,她就猜到了所谓的刺客就是李小婵。
虽然不知在她去阳和书院做厨娘的几年间,小婵经历了什么,会成为武功高手,但她知道,小婵每一次的出手,都是在死里逃生。
顾昌明并非善类。
在她们被追杀时,流萤就深刻体会到了。
所以每每有消息传来,她都要替小婵捏一把汗。
武德卫放出香囊消息时,流萤清楚这是个为小婵而设的圈套。可她也明白,小婵一定会去。
这次,怕是不容易全身而退。
她心中焦急,可也清楚,自己能做的只有自保,静待时机。
然而,她没料到,会是巧娘先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