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
孙婆婆扶着李玥妩站起来,道:“这位娘子是唐小郎君的未婚妻。”
李玥妩恍然。
“原是如此。”
她看向依旧被衙役围着的王三娘,对衙役道:“各位官爷,今日的事不过是场误会。惊动了你们,实在抱歉。”她看了眼被翻倒的摊子,苦笑了一下,“改日,再请各位来小馆喝碗熟水。”
她这话的意思是不愿再追究了。
衙役们瞧了眼唐司文,又看看面无血色的李玥妩。
京中权贵们闹事,大多苦主都选择息事宁人,无非就是“惹不起”三个字。
李娘子为人良善,见他们巡逻辛苦,经常送些凉茶。可无奈,此事牵扯到了伯府和王家,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商女,也只能认栽了。
“如此,我等就不干涉了。若有人再闹事,李娘子记得寻我等。”
衙役走时,一并遣散了看热闹的人。
孙婆婆长叹一声,扶着李玥妩在椅子坐下,自去收拾一片狼藉的摊子。
“李娘子,”唐司文抱拳,冲李玥妩行了一礼,“今日之事皆因我而起,小馆的损失我一力承担。多谢娘子不追究此事。”
真闹到了公堂,伯府和王家都没脸。
“无事。”李玥妩道,“想来王小娘子也是关心则乱,唐大人同她好生解释清楚就是了。”
“你!”王三娘此时才反应过来是被算计了,“你故意激怒我动手!你就是要在四哥哥面前装可怜,叫他心疼。”
“王三娘,你闹够了没有!”
被打的李玥妩大度不计较,打人的王三娘却闹个不休,两厢对比,叫唐司文对王三娘更加失望。
“你现在就回府,今日之事,我自会登门同伯父说个清楚。”
唐司文的态度叫王三娘更加愤怒。
“你就是在偏袒她!”
王三娘甩头上了马车。
唐司文头疼不已。
郑柏给他提建议:“你且去王家一趟,说明此事。李娘子这边,我替你处理。”
伯府跟王家的亲事,关乎许多。唐司文方才暗示退亲,也不过是吓唬王三娘罢了,真叫她回王家闹一场,搅黄了婚事,嘉义伯定要责难唐司文。
唐司文自是清楚其中利害,再次同李玥妩表达歉意后,便牵马去追王三娘。
被武德卫请来的大夫,瞧了眼李玥妩的伤口,便道:“伤了肌理,幸而不深。只是须得清理后上药。”
虽说医者面前无男女,但李玥妩伤的位置要处理,须得褪尽上衫……她一个女子,到底不便。
“我来吧。”孙婆婆自知大夫迟疑的原因,便主动要求。
可她也没有处理伤口的经验,叫大夫有些为难。
“我已叫人去太医院请了医女,”不知何时出现的马车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裴泓之从马车上下来,抖开搭在手臂上的外帔,披在了李玥妩身上,“外头不便,叫孙婆婆扶你进去。医女稍后就到。”
李玥妩看他一眼,没有拒绝,被孙婆婆搀扶进了后院。
“裴侍郎。”郑柏向裴泓之行了礼。
早知裴泓之是长欢小馆的常客,这还是郑柏头回遇见,却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裴泓之方才为李娘子披上外帔的动作……有些过于亲密了。
裴泓之颔首以做回应。
孙婆婆安置好李玥妩,依着她的吩咐来打发郑柏。
“郑大人,这是娘子一早备好的点心,一两银子一份。”
孙婆婆继续道:“王三娘子损了小摊,理当赔偿一二。至于其他,娘子说,她并未放在心上。”
郑柏略作沉思,掏出一张面值二十两的银票。
“李娘子虽不计较,但此事因我等而起,诊疗费用也合该我等承担。改日,唐四与王三娘定来赔罪。”
他不好久留,带着另外两个武德卫便离开了。
孙嬷嬷瞧着桌上的银票,冷笑了一下。
娘子说的没错,在他们这些人看来,寻常百姓的命都不算命,能使银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若不是有裴泓之在场,后面那句赔礼的客套话都不会讲,只恐会失了身份。
“她如何了?”裴泓之往后院望了眼。
幸亏衙门今日事少,他按时散值一回,才碰巧撞上这事。
孙婆婆忙道:“娘子扛不住疼晕了过去。”
裴泓之眉头蹙了下,回想到为李玥妩披外帔时她面色惨白,满身冷汗的样子,眼神便也冷了下去。
“你进去照应着些,我这里不用人。”
孙婆婆左右为难,最后还是应了裴泓之的话,去了后院。
无为很快带了医女过来。
背上的伤被处理后,李玥妩再次昏睡过去。
避开孙婆婆一再的道谢,裴泓之询问了情况,交代一二后,没有久留就离开了。
“都走了?”
孙婆婆回来时,“昏睡”的李玥妩盘坐在床上,除了面色稍淡,再看不出方才虚弱的样子。
“是。裴侍郎叮嘱了医女,明日再来为娘子换药。”孙婆婆在床畔坐下,叹了口气,“娘子今日的行径,我有些瞧不明白。”
王三娘那一鞭子,李玥妩轻易就能躲开,何必受一遭罪。
“我想知道武德卫更多的消息。”李玥妩说,“唐司文或许不知道正德十年发生的事,但他是伯爵府的公子,消息渠道比我们多。”
想要唐司文帮忙,只一些小恩小惠自然不行。
王三娘的一鞭子,让唐司文欠下一个大人情。
李玥妩理着散开的头发。
“有这个人情牵着,唐司文对我的防备会降低许多,关于武德司的动向我也能多窥探几分。”
孙婆婆依旧叹气。
该劝她的话都说过了,再多说也无用。
左右,她要做什么,谁都拦不住。
“我受伤的事,别告诉清远。”
李玥妩看了眼刻漏,差不多到了李清远散学的时候了。
她起身,将带血的衣服塞进衣柜,换了件稍厚的,遮住包扎伤口的布条。
孙婆婆担忧,“外头那么些人都看见了,只怕瞒不住。”
“清远不喜听那些闲言碎语,想来事情也不会传到学堂那头去。”
李玥妩拿了胭脂,在面上涂了些,遮掩病容。
外头的被打翻的小摊都收拾了,一切看起来如常。
李清远进了巷子,虽察觉落在身上的目光有异,也并未多想。
孙婆婆看他神色如常用了晚膳,去书房读书后,才松了口气。
“婆婆莫要担心,我自然会谨慎行事。便是不为自己,也会为清远、为你的安危再三小心。”
李玥妩将二十两的银票放入钱匣中。
郑大人,可真是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