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狗子接了信封,在手里来回拍着,还别说,郑老六的这个建议还是不错的。
梅川奈依她爹现在可是少将了,那家伙,真不得了,放个屁都能在徐州吹起一阵旋风,如果抱住了这条大腿,就算他夏雨林来了,又能咋滴?
经过这段时间的强化学习,读书看报对瞎狗子来说已经不成问题,大不了认错几个字而已。梅川在信里还是在埋怨瞎狗子不给回信,并发出恐吓,如果再不回信,见面定要其好看。
既然这样,那就回个信吧,于是拿出铅笔来准备写回信,铅笔都戳断了三根了,愣是没能写出十个字,索性把铅笔一扔,去邮局门口找阚文武的爹帮忙写信吧。
迈步出了办公室,夏传虎怡然自得地在躺椅上晒太阳,身旁摆着小茶壶,闭着只剩地一只眼睛哼着小曲,他已经被软禁在这里四个多月了,现在早就已经习惯城里的生活了,还主动帮侦缉队看大门,赶他走都不带走的,回去干啥,家里的地没了,在这里有吃有喝有烟抽,以前从来不搭理自己的孙子在他娘范如花的带领下,居然会给这个不称职的爷爷送饭,时间长了,也感觉这种颐养天年的味道还算不错。
瞎狗子路过他身边,甩出一根烟砸他脸上,老头很熟练地伸手摸起烟卷塞进嘴里,从口袋里抓出洋火来点上,然后继续躺着哼起小调。
“大爷,你儿子估计很快就来看你了!”瞎狗子从他手指里夺下烟头就要对火。
夏传虎直接扔给他洋火,夺过烟头,哼一声说:“没规矩!对火是骂人的不知道么?你说的是雨林?他不是在外面打仗么?他怎么会到徐州来?国军打赢了?以后谁当家?还是耿聋子吗?”
他接连抛出一连串问题,让瞎狗子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回答,只是叹气说:“赢个屁!这下更离谱了,都他老格调的来投日本人了!全都成了汉奸了?”
“那跟你抢汉奸帽子的人可就多咯!”夏传虎酸溜溜地说,他对瞎狗子还是不可能有友好的口气的,“我就不信俺家雨林这么没囊气,能跟你瞎狗子一样,给日本人当孙子!”
“哟哟哟,这会你还高尚起来了!知道跟日本人混是当孙子啦?没有我当年当孙子,咱们村的人估计这会都死得差不多了!”瞎狗子每天都会来跟他斗几句嘴,不把他气得七窍生烟绝不罢休,“现在好了,你儿子也要来给日本人当孙子,那你就是日本人的儿子了,这亏可吃大了,马上进棺材的人了,多了一群爹!以后,有的是盆让你摔喽!”
夏传虎抄起鞋子就朝瞎狗子砸过去,后者一个闪身躲开,叫上老六,推着洋车子就出了门,留下夏传虎叉腰骂人:“龟孙揍的!嘴里天天喷粪!”
邮局门口左边摆着两张桌子,这两张桌子就算是两个摊位了,每张桌子上都绑着一面小旗帜,一个旗上上写着代写书信,另外一个旗上写着诸葛神算,这是一个算卦摊。
代写书信的摊位上没有人,卦摊上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戴着墨镜,掐着手指头,摊位前面坐着一对母子,看小孩的年龄不过十岁露头,老头煞有介事地说:“你家小子乃文曲星转世,他日定能金榜题名!”
那小孩母亲满脸欣喜,很爽快的掏出钱拍在桌子上:“谢您老先生吉言!”然后乐呵呵地牵着儿子离开了。
老六把一瓶酒两包烟丢在卦摊上,冲着老头念念叨叨:“你这老头真是造孽,这个年头谁都不知道能活到哪一会儿,你就说人家儿子能金榜题名,这不是睁着眼睛骗人吗?”
老头收了烟酒,指着自己的墨镜,很坦然的说:“非也非也,老夫我刚才根本就没睁眼睛!谈什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就因为这世道凶险,不给他们留点希望,就连活下去的心气都没有了!”
还是瞎狗子会说话:“阚大爷说话有一定的道理!”
老六不服气:“腚帮子的腚!”
阚老头懒得理会这个臭嘴的家伙,换上一副老花镜,坐到代写书信的摊位,冲瞎狗子勾勾手指:“来吧,你不是要给女人写信吗?不是我跟你吹,老爷子最擅长就是写情书!”
瞎狗子不解:“你咋知道我要给你写信?”
“看你那一脸骚气外露的样子,两眼闪桃花,肯定是给女人写信!”听了这话,两个年轻人都忍不住给他竖起大拇指,果真是高人!
初次写信,瞎狗子当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摸着脑袋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清楚自己的要求,阚老头无奈的摇头叹息说道:“还是让老夫我替你的发挥一下吧!”
老头刷刷刷地在一张信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了起来,写完之后摇头晃脑的念出声:“亲爱的梅川小姐,一日不见,如三秋矣,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有君兮君不知…”
瞎狗子听的牙根酸得要命:“老头,你这写的啥玩意呀?还亲爱的,太恶心了!再写一遍!”
郑老六一脸鄙夷:“没文化真可怕,这是高雅的情话,这都不懂,如花跟了你,真是亏了!”
这话真没办法反驳,人家老六是读过书的,正经的文化人,只是后来受刺激变得不正经了。
也只能再次表明自己的想法:要含蓄一点,别用这么恶心的词…
他也实在没个主意,最后只能气急败坏地摆摆手:“算了,算了,回去让老六替我写!”然后压低声音问阚老头,“宫井那边最近有啥动静?”
阚老头收起笑容,把脑袋凑过来低声回答:“这家伙最近一直在跟安徽北边的那些国军指挥官接触,是要劝降他们呢!听说,就有你的冤家夏雨林。”
瞎狗子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紧张了一下,掏出一把军票塞给阚老头:“让你的小爷们继续盯着,有啥情况马上来木器厂告诉我!另外,那个李黄河…”
老头收了钱,点头回答:“放心,我们已经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