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门口还蹲着几个人力车夫,啃着冷窝窝头等待今晚最后一单活,瞎狗子他们一出来,就呼啦啦地围上来热情询问:“老板,用车不?照顾一下!”
加上郑老六,包三辆车,直奔张北燕的浴池。
前厅是有钱人家喝花酒的地方,再进去就是浴池了和休息室了,还有专门给石川准备的安乐窝。
石川轻车熟路,哪怕醉得东倒西歪,也能准确找到属于自己的专属房间,里面的姑娘他全都能准确地叫出花名,他自顾自地去潇洒快活,郑老六也想去,被揪着耳朵跟在瞎狗子身后。
瞎狗子现在后堂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和燕姐说说话,自从得知往事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这里,之前他是一有空就来跟燕姐聊天,学说话,学为人处世,学如何保命…可以说是亦师亦友,亲如姐弟,今天再来,总感觉有些尴尬。
老六叹气劝说:“老大,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哈,之前,我们村有个妇女,挎一篮子鸡蛋上街去卖,路上被野汉子拉到玉米地里那啥了,完事之后,女人拍拍屁股起身,庆幸地说,我当多大点事呢,我还以为抢鸡蛋的呢!哈哈哈哈”
这个笑话实在有些冷,瞎狗子不打算给他面子去强颜欢笑,不过,他说的也对,多大点事,既然是自己决定让往事随风而去,那就洒脱一些吧,如今,还有比家事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张北燕还是保持着老习惯,即便是晚上,还是要耍一通拳脚的,今天玩的是峨眉刺,那小玩意在她手里飘逸灵动,不愧是暗杀利器。
见到瞎狗子来了,她有些不自在,收了动作,平静地招呼了一声:“来了?过来给你爹娘上炷香吧!”
瞎狗子跟着他来到一间小香堂,后墙根供着一对牌位,上面写着啥,代表着谁,对于他来说实在是陌生,不过,既然是自己的生身父母,还是要尽一下做儿子的心意。
于是认真地磕头上香,倒酒浇奠。
张北燕在一旁念念有词:“老爷,姐姐,德百活着,来给您二位上香了,如果你们在天有灵,保佑他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德百吃苦了,也成才了,也有了老婆孩子,他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可以继承老爷你的衣钵了。”
说完,就从供桌的抽屉里拿出用红布包裹的一支手枪,看得出来,这手枪被保养得非常好,没有锈迹,枪油的味道还留在上面,张北燕把手枪递给瞎狗子:“这是你父亲随身佩戴的勃朗宁1903手枪,现在,我替他把枪交给你,别让你父亲失望!”
瞎狗子却往回推了推,摇头说:“燕姐,你留着当个念想吧!”
张北燕很爽快地把枪拍在他手里,皱眉说:“大老爷们的,哪里这么多废话!赶明自己做个皮套子,它会保佑你的!”
瞎狗子不再拒绝,接过来,饶有兴趣地把玩起来,又插进腰里,瞬间感觉腰杆子更硬了。
“又遇到啥难处了?”张北燕还是那风风火火的性格,知道瞎狗子又有拿捏不住的事情了。
瞎狗子叹口气,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开始述说:“最近的事实在太多,一桩接着一桩。大坏种郑大龙死了,生意经野比一郎调走了,又来一个杀人狂宫井迷兰,刚进徐州就杀了三百多人,烧毁几千个房子,耿聋子来吓唬我,八路军来求助,想在徐州做生意,新四军那边还要我给搞药品,队伍还需要扩编整训…只有这个石川还能把握住,可惜吃喝嫖赌的,也没多大头绪,我脑子有点乱!”
张北燕坐在他旁边,开始替他分析:古人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自己是不知道,其实你的名声在道上已经传响了,那些跟鬼子不对付的道上兄弟对你还是很敬佩的。不要觉得自己干的事多神秘,方外有高人,有人能看出你唱的哪一出。别丧气,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瞎狗子并不感觉骄傲:“树大招风呀!我现在最当紧的就是想把那个宫井大队给搞死,这个货不太好对付,干事比野比认真多了,我想挑拨石川跟他的关系,估计也没多大效果,留这个货在徐州,老百姓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张北燕思考一下,接着说:“马上入秋凉快了,不用猜,外面的游击队很快又得有动作了,按照你说的,这个宫井肯定对打仗很狂热,你们又是搞情报的,到时候,只要把他往沟里引,还怕淹不死他?另外,只要是人,他就有弱点,不要心急,总有办法的。”
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拉起瞎狗子说:“给你介绍一个人,肯定能有用!”
推开小包间的门,一个戴眼镜的家伙正搂着一个姑娘喝酒呢,瞎狗子认识这人,正是宫井迷兰的翻译官余士丙,这家伙到了徐州第一件事就是找地方喝花酒,张北燕这里肯定就是不二之选,而且这家伙很嚣张,一进来就表明身份,让老板给他安排最好看的姑娘。
瞎狗子悄悄对张北燕说:“这个人让我单独来接触一下,让老六给我在门口盯着!”
说完,直接坐在余士丙对面,打招呼说:“真巧,没想到余翻译官也有这雅兴!”
余士丙白了他一眼说:“看的出,你可比我对这里熟悉!不过也难怪,地头蛇嘛!”
瞎狗子对陪酒的姑娘说:“妹妹,你去让后厨再加个硬菜,拿点好酒,我陪朋友喝点!”
张北燕调教出来的姑娘自然眼头很活,知道这是要谈正经事,很听话地出去了,余士丙指着手指上的戒指说:“看在这个的份上,就暂且当你是个朋友吧,不过,等会就要当酒钱了!”
听得出,他好像不怎么情愿跟瞎狗子处朋友。
“看你今天上午的样子,你好像对那个宫井不太尊重哟!”瞎狗子想起他胡乱翻译的场景,尽量忍住不笑。
余士丙摆手说:“别扯哈,翻译嘛,意思到了就行了,你可别胡说八道,我还没活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