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郑大龙不舒服,瞎狗子心里就舒服,只是面临越来越复杂的关系,让他有些头疼,干啥都要思前想后,畏首畏尾。
他总算明白一个道理,当汉奸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当一个出色的汉奸更是不容易。
徐州的山不多,都集中在北区和山东搭界的地方,山也不高,林子也不密,甚至光秃秃的,跟南方的山比起来,顶多就是大点的土坡而已。梁大元的队伍就藏身这不算太大的山里。
瞎狗子也早就想看看自己花钱养了一批什么样的玩意,只是苦于抽身不开,现在更完蛋,梅川奈依把自己盯得死死的,就差用绳子拴上牵在裤腰带上了。好几次,他甚至都动了杀心。
这个日本娘们给瞎狗子传达了特高课的新指令,去调查土匪的情况。瞎狗子这才借机带领十来个亲随去了一趟茅村乡,去山里检查自己的队伍,作为幕后老大,有必要在这些家伙面前耍耍威风的。
禹航带路,到了留武村附近的山口处,拐进只能两人并排通过的山路,七拐八绕,翻过两个光秃秃的小山头,前方出现一小片灌木丛,猛然间,从灌木丛里穿出呵斥声音:“什么人?再动一下,我们就开枪了!”
禹航开口说:“上山摸鱼,下河抓鸟!”
这个暗号很是有点让人捉摸不透。
藏在灌木里的两个哨兵走出来,把枪挎起来,招手说:“跟我们走!”
瞎狗子问他们:“上土匪窝不是要蒙眼睛的吗?”
哨兵笑呵呵地说:“别闹,这里的人谁不知道你狗老大呀!”
“啥狗老大?老子姓夏!”瞎狗子没好气地予以更正。
哨兵赶紧更正说:“好的,夏老大!都说习惯了!”
还别说,这个梁大元自从跟新四军混了一年之后,还真有点军人的样子,进山的路上设置了三道暗哨,还在山沟底下开了一块相对平坦的训练场,依着山势建起来一排木头房子,茅草苫顶,宿舍厨房会议室仓库马厩一应俱全。
一条小溪从山顶流出,在营地边形成一个小水潭,风水不错。
梁大元和牛家三兄弟跑过来迎接瞎狗子他们,带着众人参观了这个刚建设完成的营区,营区不大,设施齐全,还为紧急撤离准备了三条隐蔽的山路。
瞎狗子在马厩外面摸着一匹高头大马,喜欢得不得了,对梁大元说:“你们的日子过得比我好呀,都有马骑了,我还要蹬洋车子呢!”
牛家三兄弟的老大牛省长着急表现,抢着说:“我们不光有马,还有五匹骡子两头驴呢,山坡上还种了十来亩红薯和玉蜀黍呢!”
牛老二接着说:“我们现在有了三十六个人了,都有枪,梁司令天天训我们呢!”
瞎狗子哈哈大笑,拉着梁大元说:“大哥呀,咱们就这几十个人,自称司令,咋想的你?”
“气势,一定要有气势!”梁大元有些尴尬地解释说,“之前在湖里的时候,我们都自称司令的!手底下有两条枪的人都敢自称司令军长的。”
瞎狗子指着自己鼻子问:“你都是司令了,我是啥?”
禹航接话说:“当然是总司令了!”
瞎狗子点头,很满意地说:“这个更有气势,比狗老大这个称呼好!”
他们又查看了最大的仓库,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抢来的货物,有烟草布匹粮食茶叶,都是郑大龙的货。这些东西都是准备送去隔壁城市枣庄销赃的,都是通过那些黑市老板来完成交易的。
瞎狗子看着梁大元他们身上杂乱的衣服,指着仓库里的布料说:“找裁缝定制军装吧,别穿得跟叫花子一样,要让其他的游击队知道咱们的实力,咱们队伍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忠义救国军!”
他的提议得到众人的欢迎,这个名字足够霸气了,在梁大元的带领下,所有人都开始给他鼓掌,第一次被这么吹捧,他还是很不习惯,挥手示意:“低调,低调!本总司令喜欢低调!”
终于可以直起腰来当老大了。
要问瞎狗子下一步的打算,他只有一句话:扩军!只要能养的起,那就不断扩军!
有人有枪才有底气!
梁大元的介绍还是让人挺欣慰的:这些兄弟得到了附近几个村的老百姓支持,他们来到这里之后,不骚扰老百姓,不征粮,还帮忙维持本地治安。耿县长会定期派人送来军饷。虽然不多,养活这些人还是足够的。
耿县长的钱从哪里来,瞎狗子心知肚明,基本上都是郑大龙赞助的,想到这里,他还真是有点愧疚。拿人手短,是有必要退一步了。
真不甘心,如果没有这个郑大龙抢生意,自己的日子会过得很好。
目前自己实力有限,也只能做出让步了。
当天晚上,夏雨华口头通知瞎狗子:明天给儿子办个百天席,你必须要到场!
瞎狗子点头说:“放心,肯定到!”
夏雨华要走,瞎狗子叫住他:“晚上一起喝点!我请。”
“谁请也不喝,我今天得早点回去!”夏雨华知道这个家伙从来没请过自己喝酒,这八成是鸿门宴,于是坚决拒绝。
瞎狗子也不勉强,说道:“行,那我明天得礼金就减半!”
夏雨华呵呵一笑:“咱们兄弟之间提钱就外了,我也从来没单独跟你一起喝过酒,下不为例!”
一壶白酒,一碟蚕豆,一只被视为奢侈品的烧鸡,两人就坐在木器厂院子里小酌起来。
话题扯东扯西,酒过三巡,夏雨华放下酒杯盯着瞎狗子说:“狗子兄弟,有话直说吧!”
瞎狗子嘿嘿一笑:“还是一起长大的哥们了解我,我其实有问题想问你的!”
夏雨华往嘴里扔了一颗蚕豆:“你一撅腚,我就知道你想拉什么屎,赶紧问!”
“你有文化,我想让你帮我参谋一下,这个耿县长到底怎么想的?明知道我跟郑大龙迟早有一天会彻底撕破脸,现在还在中间和稀泥。”瞎狗子说出自己的疑惑。
夏雨华独自喝一口酒,回答说:“这就是驭人之术啦,耿县长现在手里没兵没枪,更没钱粮,人的威望迟早有一天会消耗干净,所以,他需要培养自己的势力。说了不怕你难受,你本来不是他的首选,随便一个队伍比你强!”
瞎狗子捂住胸口很夸张地说:“还别说,我真伤心难受了!”
“别闹,正经点!”夏雨华踢了他一脚,接着说,“其一,因为你傻大胆,连日本人敢坑。其二,你敢跟郑大龙撕破脸,而且矛盾极深,耿县长需要他的资金支持,却很难把控他,你就有了利用价值,只要你们之间相互制衡,就不怕郑大龙反水。如果你跟郑大龙穿了一条裤子,耿县长就成了摆设。这样说,你明白不?”
瞎狗子挠头继续问:“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落难了,耿县长也会设法营救我?”
夏雨华撇嘴加摇头:“不会!”
瞎狗子的心一凉,也独自喝了一口酒。仔细想想也是,死了一个瞎狗子,还可以培养另外一个瞎狗子。
夏雨华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说:“这是实话,自求多福吧!多留个后手,才是咱们活下去的保障!”
话说完,就骑车回家了,留下瞎狗子独自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