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诗会之上,众人刚从方才的风波中缓过神来,又有一位公子起身,手持折扇,风度翩翩,吟道:“花影摇曳月徘徊,风拂柳丝意难猜。”
此句一出,众人又是一番评说。
只见一位老者拈须点头,赞道:“此句虽不比先前王家姑娘之清新,却也有几分迷离之美。”
然而,另一位雅士却摇头晃脑道:“美则美矣,终是少了些筋骨。”
正当众人争论不休之时,忽有一丫鬟匆匆跑来,在一位夫人耳边低语几句。
那夫人脸色骤变,忙起身告退。
众人皆感诧异,不知那府中府中又出了何事。
此时,又有一妙龄女子登台,轻启朱唇:“心向诗海寻真意,情寄墨香梦自开。”
众人皆喝彩,只那先前挑刺的官员,依旧沉着脸,似有不满。
薛书廷见此,心中烦闷更甚,拉着段清月道:“这等吵闹,不如回府。”
段清月忙劝道:“殿下且再忍耐些,莫要失了体面。”
正说着,又有几位小姐公子纷纷登台献诗,或婉约,或豪放,诗会好不热闹。
只是这热闹之中,又似隐藏着种种心思,总让薛书廷觉得有些不踏实。
毕竟这是章成渝为了对付他与叶麟而举办的诗会,但一连过了快一个时辰了,却始终没见章成渝那小人露出马脚。
章成渝自始至终都稳稳坐在薛晋右手边后方,薛书廷感觉如芒在背一般,对他的欢声笑语心生厌烦。
且说薛书廷心中烦闷之际,忽闻一阵喧闹。
原来是一位富家公子与一位寒门书生因对一首诗的见解不同,竟起了争执,互不相让,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这边吵闹尚未平息,那边又有一位小姐因他人对自己诗作的贬低,委屈得泪水涟涟,其身旁的姐妹纷纷安慰,却是越劝越乱。
薛晋见此乱象,顿时眉头紧锁,面露不悦之色。
章成渝像是瞧见了薛书廷的脸色,赶忙起身来,拱手笑道:“陛下莫恼,诗会本就众口难调,这也是热闹之象。”
薛书廷冷哼一声,心中暗道:“这章成渝定是故意为之,想让这诗会乱成一团糟。”
正想着,一位此次榜上有名的学子登台,高声吟道:“春风不解相思苦,秋雨难消寂寞愁。”
众人一时静默,不知该如何评说。
就在此时,章成渝突然开口道:“此诗虽有意境,却过于哀怨,不合今日之喜庆。”
那学子闻言,脸色涨红,却不敢反驳,只能灰溜溜的走下了台去。
薛书廷见章成渝如此跋扈,心中怒火更盛,段清月在旁轻扯他衣袖,示意他莫要冲动。
就在这诗会乱哄哄之际,忽听得一声娇喝:“都且安静!”
众人循声望去,原是那左相府的二小姐杨月曦。
只见她身着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头上挽着八宝攒珠髻,面若桃花,眉如远黛,端的是仪态万千。
她款步上前,微微福身向薛晋行礼,而后说道:“今日诗会,本为风雅之事,诸位如此喧闹,成何体统?”
众人皆被她的气势所慑,一时安静下来。
叶麟见到此幕,也是笑的合不拢嘴,坐在薛书廷身旁也是笑的合不拢嘴,引得一旁的薛书廷一阵鄙夷。
不曾想,章成渝却阴阳怪气道:“林小姐这话说得倒是轻巧,众人皆为诗而来,观点不同,争论几句也是常情。”
杨月曦站在台上,对着薛晋行了一礼,轻哼一声:“争论无妨,可这般失了分寸,岂不有辱斯文?更何况陛下在此,这何尝不是圣前失仪?!”
那章成渝听了杨月曦之言,只是冷笑一声道:“杨小姐莫要在此危言耸听,不过些许争论,何至于上升到圣前失仪这般严重?我大乾文风昌盛,学子们各抒己见,方显百花齐放之态。”
杨月曦柳眉竖起,美目含怒,亦是丝毫不让,回道:“章大人此言差矣!纵是百花齐放,亦需遵循礼数,不可失了规矩。今诗会之上,争吵打闹,成何体统?若人人皆如此放纵,那这诗会岂不成了喧闹集市?”
章成渝面色微沉,道:“杨小姐出身名门,自不知民间学子为求一抒胸臆之艰难。此等争论,乃真情流露,又何错之有?”
杨月曦轻哼一声,道:“真情流露亦需分场合,此地乃陛下亲临之诗会,当以文雅庄重为要。大人一味纵容,莫非别有居心?”
章成渝心中一惊,面上却强作镇定,道:“杨小姐莫要血口喷人,我一心为大乾诗坛繁荣,何来居心之说?”
杨月曦步步紧逼,道:“大人若真为诗坛着想,便应引导众人以礼相待,共论诗词之妙,而非任其混乱不堪。”
此时,众人皆屏息静气,观望着二人争论,诗会气氛愈发紧张起来。
薛书廷见这情景,心中愈发烦躁,那旧疾竟有了隐隐复发之相。
薛书廷只觉脑中一阵眩晕,眼前景象似也模糊起来。
那熟悉的痛楚自心底涌起,如万千蝼蚁啃噬。
他紧咬双唇,额上汗珠簌簌而落,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双手不自觉地颤抖,却强自忍着,不愿在众人面前失了仪态。
段清月最先察觉他的异样,轻呼一声:“殿下,您这是怎的了?”
薛书廷微微摇头,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莫声张,我无事。”
可那痛苦愈发剧烈,似要将他的灵魂扯碎。
他身子微微颤抖,目光却仍紧紧盯着前方,不肯露出半分怯弱。
一旁的叶麟也觉出不对,凑近前来,低声问道:“殿下,可是旧疾发作?”
薛书廷狠狠瞪他一眼,示意他莫要多言。
此刻的薛书廷,心内如油煎火烤,却仍强撑着,不想让那章成渝瞧出端倪,平白让那小人得意。
且说那杨月曦与章成渝二人正争得不可开交之时,只见薛晋微微皱眉,轻咳一声,朗声道:“尔等休要再争,此乃诗会,当以诗为乐,以文会友,这般吵闹,成何体统!”
众人闻得薛晋之言,皆噤若寒蝉,不敢再发一言。
杨月曦与章成渝亦忙躬身行礼,口中称道:“陛下息怒,臣等知错。”
薛晋面色稍缓,说道:“今日诗会,旨在共赏风雅,切不可因一时意气,坏了这良辰美景。杨小姐虽重礼仪,然言辞亦当委婉;章爱卿为诗坛繁荣之心可嘉,却也需顾全大局。望尔等日后自省,莫要再如此冲动。”
杨月曦与章成渝齐声道:“谨遵陛下教诲。”
薛晋挥挥手道:“罢了,诗会继续,莫要再为此等琐事扰了兴致。”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诗会又渐次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