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轻叹了口气,仔细地用手丈量着薛书廷身上的穴位。
他并非出身医科,这针灸之术也仅是前几年粗略习得。
这一包银针,他仅会运用其中的三根来为薛书廷治疗痫病……
一针内关,一针水沟,一针风池!
钟离微微眯起双眸,力求能够一次性将这三根针精准无误地刺入。
他瞅准时机,一只手摁住薛书廷的肩膀,迅速且准确地找准三个穴位,将三根银针稳稳扎在相应之处。
随着钟离较为熟练地施针操作,薛书廷抖动的身躯似乎逐渐趋于平稳,紧皱的眉头也稍稍舒缓了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薛书廷的状况终于稳定下来,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
钟离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轻轻擦拭掉额头上的汗珠,小心翼翼地将针一根根拔出。
钟离望着已经平静下来的薛书廷,为他穿好衣服,扶着他让其平躺在床上。
屋外,薛晋全然不顾自身作为皇上的威严,一脚接着一脚地猛踢王坤的尸体,以此宣泄心中的怒火,同时也借此舒缓自己内心的忧惧。
“陛下,莫要动怒,小心气坏了身子。”叶麟在一旁劝诫道。
薛晋停下动作,大口喘着粗气,眼中的怒火却依旧熊熊燃烧:“这恶贼竟敢谋害朕的儿子,朕定要将幕后之人揪出,将其碎尸万段!”
这时,段清月看向了打开的房门,向薛晋说道:“陛下,钟先生出来了。”
“钟学士,书廷如何了?”薛晋急忙停下脚上的动作,飞奔向他身前,急切地问道。
钟离擦了擦额头为数不多的汗珠,拱手行礼,道:“回陛下,殿下已无大碍,只是此番痫病发作,身子尚虚,需精心调养。”
“好,好,如此便好,多谢钟学士了。”薛晋连连点头,紧紧盯着钟离,似乎还有些话尚未说出口。
“陛下言重了,救殿下乃臣分内之责。”钟离看向一旁满是脚印的尸体,眼神复杂地说道,“只是这王坤背后之人尚未查明,还需从长计议。”
“哼!朕定不会放过此人!”薛晋咬着牙说道,“传朕旨意,令刑部严查此事,务必找出幕后真凶!”
“陛下,此事还请稍安勿躁。”
钟离看着薛晋怒不可遏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弯下腰来,语气恭敬。。
“为什么?他要害我的儿子,我如何能不急!”薛晋眉头紧蹙,疑惑不解地问道。
“殿下这病知晓之人甚少,此事不宜大肆宣扬,我认为等殿下醒来与我们共同商议之后再做处理。”
钟离往屋内望了一眼,意味深长地对薛晋说道。
薛书廷的痫病本是在边关患上,就连边军里的医师都不知晓,这京城之中的人又怎会知道,这其中必定存在极大的阴谋!
钟离顿了顿,微微抬起眼眸,看向面色阴沉的薛晋,微微一笑:“想必陛下英明,必定能想通其中缘由。”
“好,依你所言,只是廷儿他……”
薛晋沉着脸,微微点了点头,如果按照钟离所说仔细思量,那这宫中定有包藏祸心之人!
钟离笑了笑,看着急匆匆向他们跑来的杜黎川,道:“殿下泡完澡之后便无大碍了,好好休息一会即可。”
“老杜,中药水烧好没有。”钟离对着杜黎川问道。
“好了好了,我来背殿下。”
杜黎川点了点头,对着薛晋行了个礼便跑到屋内将薛书廷抱在怀中,小心翼翼地又跑回澡堂。
“陛下留下来用膳吧,殿下应该很快就会醒来。”
钟离看着杜黎川离去的背影,向薛晋提议道。
“好,他不醒我也着实不太乐意回宫。”
薛晋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询问着对着站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的段清月,
“清月,你可愿与朕留在府中用膳。”
段清月半垂着眼帘,无视一旁钟离那略带好奇的目光,对着薛晋行了一礼,温婉地说道:“殿下大病初愈,我理应照顾殿下。”
薛晋听了段清月的话,还以为她是要去服侍薛书廷洗澡,也只是微微颔首,嘴角勾勒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也好,那你便去照看书廷吧,辛苦你了。”
段清月闻言,惊愕地抬起头来, 随即便明白了薛晋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但碍于他皇帝的身份,哪怕自己不情愿,也只能违心行事了。
段清月咬着嘴唇,福了福身,转身朝着澡堂方向走去。
“陛下,您……”
钟离看着薛晋那明显装傻的模样,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您这样就不担心她与殿下的关系更糟了吗?”
薛晋转过头来,收起脸上的姨母笑,狡黠地说道:“嘿嘿,朕这可是没听懂她的话,虽然她不情愿,但也算是她自己想去的啊。”
薛晋看着段清月离去的背影,脸上得意的笑容愈发难以掩饰,他可是皇帝哎,就算是装傻你也不能戳穿。
“陛下啊陛下,您这可是不对的啊。”钟离摇了摇头,对于薛晋这跳脱的性格也是无奈不已。
“唉,钟学士此言差矣,”薛晋摇了摇头,狡辩道,“我都说了,我没听懂,是她自己要去的!你只要藏在心里,就没人知道我怎么想的。”
“难不成,你不乐意看见廷儿幸福快乐?”
钟离闻言不禁笑了笑,道:“那倒不是,看来陛下还是有着自己的谋略的啊!”
“哈哈哈,那当然,走吧,我们去前厅等着廷儿醒来。”
薛晋得意地笑了笑,率先向外走去。得知薛书廷已无大碍,他此刻的心情,真是舒畅至极!
钟离和薛晋来到前厅,吩咐下人下去准备膳食。
“叶爱卿,程爱卿,坐吧,在此不必如此拘谨。”
薛晋见四周下人已不没有了踪影,便放下皇帝的架子,对几人随意地说道。
这落云府可是他还是皇子之时的王府,这里的守卫,向来极为严格。
叶麟几人也知晓落云府的规矩,也就依薛晋之言隔着几个凳子坐了下来。
眼瞧着几人坐下,薛晋对着坐在右手边的钟离问道:“钟学士,你觉得这幕后之人会是谁呢?”
钟离皱起眉头,沉思片刻说道:“陛下,臣来京都不久,一时难以确定,但这皇宫之中,人心难测,那些觊觎皇位的人皆有嫌疑。”
钟离接着建议道 :“陛下,此事恐怕要从王坤的日常交往和近期的行踪着手调查。”
“你是说查看皇子之中谁与王坤有过交集?”
薛晋皱着眉,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
若按照钟离的思路推断,那么害薛书廷之人必定是他的三个孩子之一,可他们兄妹四人一向关系融洽,又怎会去害薛书廷呢。
“陛下,人心叵测,我也并非说一定是几位皇子,但他们必定都有重大嫌疑,特别是不受陛下宠爱的皇子!”
钟离看出了薛晋的疑虑,语重心长地说道。
他十分理解薛晋的犹豫,毕竟父母通常都认为自己的孩子们相处和睦友爱,又怎会去怀疑他们手足相残呢!
但这是皇室,在权力面前,手足相残不过是最简单的手段罢了。
薛晋皱着眉沉默不语,心中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陛下,臣倒有一言。”
就在这时,坐在一旁思考良久的程修远站起身来,单膝跪在地上,拱着拳向薛晋郑重地说道。
“程爱卿何必如此,你与书廷自幼一同长大,是他的二师兄,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薛晋看见程修远的动作,赶忙伸出手去将他扶起。
薛晋看着程修远,心中不免有些欣慰。
叶麟与程修远二人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也是他最信任之人的徒弟,亦是薛书廷的师兄,他不会因为一两句话而怪罪他们的。
他们两个的父辈,可都是因为自己而亡的啊!
“你说,朕听着呢。”
程修远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臣认为,这事或许跟云娘娘的死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