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钟离与薛书廷相对而坐。
“难道你老师如今只是在朝中挂个名,并不处理事务了?”钟离看着如往常一般懒洋洋地侧躺在那的薛书廷,疑惑地问道。
“没错,老师年事已高,身体也每况愈下,不过他在我父皇做太子时,就已在我父皇门下,还多次救我母后于危难,所以我父皇将他视作长辈,否则也不会让他担任我的老师了。”薛书廷叹息着。
他未曾料到,这五年已然发生了变化,他最为敬重的老师竟然开始淡出朝堂了,不过这样也好,老师也该安享晚年了。
“好吧,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钟离掀开马车窗帘,望着眼前不断掠过的繁华街景,询问道:“是去卫中吗?”
“不不不。”薛书廷微微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钟离见薛书廷嘴角那略带狡黠的笑容,便已心中明了八分,他放下车帘,没好气地道:“你这伪君子,定是要去大秦公主那里吧!”
“休得胡言乱语!本人清正廉洁。”薛书廷挺直了身躯,一脸严肃地说道,“我只是担心那些人安排不周,特意前去照料一下,你切莫多想。”
“呵,呵呵呵,”钟离看着薛书廷那虚伪至极的面容,嘴角不由得抽搐了几下,讥讽道,“就你还正直?你那龌龊的心思,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还在这里装模作样?”
“不不不,我就是正直之人。”薛书廷连连摇头,对自己的说法坚信不疑。
装,就要装到底!
“哼,能娶到如此美人,看把你高兴成什么样子了,你看看你这副德行,哪里还有半点要改天换地的样子?”钟离一想到薛书廷日后要与那倾国倾城的大秦公主成亲,心中便愤愤不平,气恼地指责道。
“嘿,老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薛书廷一听,顿时喜笑颜开,坐到钟离身旁,搂住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谁说拯救苍生就不能娶美人了,这并不矛盾,正所谓,英雄配美人,这是我应得的!”
钟离偏过头去,看着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嘴角又抽搐了一下,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自语道:“真是厚颜无耻。”
“哎,你这风流郎君还有脸说我!”
“无耻!”
“风流郎君!”
“无耻!”
“我去,你就不能换个词吗?只会说这一个!”
“无耻!”
“钟离!我跟你拼了!”
马车在街道上疾驰,车内传来的争吵声此起彼伏,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好奇马车里究竟是哪家的纨绔子弟。
封朝驿站内,叶麟与韩之昂正坐在一楼喝茶,黑甲卫们身着黑甲,手持乌金刀,威风凛凛地站在驿站周围及楼道处护卫。
“你说殿下是不是真的见色起意了?”叶麟轻抿一口茶,缓缓问道。
“那肯定啊,殿下特意给我飞鸽传书,我看殿下刚才的神情,绝对是一见钟情。”韩之昂往旁边瞅了瞅,压低声音说道。
“啧啧啧,真没想到啊,咱们殿下平日里看着像个儒雅书生,竟然也是这般人。”叶麟凑上前去,同样压低声音,一脸八卦地说道。
韩之昂刚要开口附和,突然瞥见叶麟身后多出了三道身影,仔细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喉咙滚动了一下,迅速换上一副义正词严的表情,
“说的什么胡话!你怎能在殿下背后搬弄是非、诋毁殿下呢!你这是大不敬!叶将军,没想到你对殿下的偏见如此之深,真是无可救药了!”
“切,你别在这儿装模作样的,是想表演给谁看呢?你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难道会不清楚?”叶麟看到韩之昂的反应,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无语地说道。
他正想继续说下去,突然好像看到韩之昂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那漆黑的瞳孔里似乎映照出自己身后还有三道背影。
叶麟身体猛地一震,立刻坐直了身子,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
“韩大人,你真是令人钦佩,对殿下如此忠心耿耿,我刚刚只是试探一下你,没想到你的表现如此出色,以后我们应当相互勉励,共同为殿下排忧解难!”
“叶将军说得极是!殿下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对殿下必定忠心不二!没想到叶将军也是如此赤胆忠心!”
薛书廷看着前面那两个刚刚还在互相讥讽的人,此刻却如胶似漆地互相吹捧起来,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抽,看向左边的程修远。
“叶麟这五年都是这副德行???”
薛书廷看着前面已经开始称兄道弟的二人,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了几分。
“他一向都是这般没个正形。”程修远看着叶麟和韩之昂勾肩搭背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淡淡的说道。
韩之昂好似刚刚看见薛书廷几人,突然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说道:“殿下您来了。”
“嗯。”薛书廷微微颔首,放在叶麟肩膀上的手稍稍用力,犹如铁钳一般,将他死死摁在座位上,使其动弹不得。
“你在和叶将军喝茶呢。”薛书廷摁住叶麟的肩膀,拉过一张凳子坐下,拿起杯子端详着里面的茶叶,不满地摇摇头。
“这茶叶也太差劲了,怎敢拿来给公主饮用,稍后把我的顾渚紫笋拿给公主。”
“是。”韩之昂站在一旁应道,看着叶麟那如惊弓之鸟般的紧张神情,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悄悄后退了几步。
“叶将军啊。”薛书廷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
“臣在!”叶麟听到自己的名字,心跳骤然加速,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紧张地答道。
薛书廷偏过头,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一旁眼神躲闪的叶麟,云淡风轻地开口问道。
“你刚刚说,我是哪般人?我这耳朵不太灵光,刚刚没听清楚。”
“我是说殿下英明神武,气宇轩昂,一看便是……便是……”叶麟顿了顿,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苦涩与悔恨交织在一起。
他早该料到有拍薛书廷马屁的这一天,要是当初跟着程修远多读些圣贤书就好了,也不至于现在到了关键时刻,脑子里一片空白,连个词都想不出来了。
“是怎样?”薛书廷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叶麟这人武艺超群,人品高洁,相貌堂堂,深受王公贵族家女子的青睐。
但美中不足的是,他自幼就对那枯燥乏味的圣贤书提不起兴趣,只钟情于舞刀弄枪。
这也是为何薛书廷五年前离开时,特意嘱咐程修远要多带叶麟读书的原因。只是如今看来,这五年的时间,他似乎并未学到多少东西。
殿下,您就高抬贵手,别再为难我了。您也知道,我就是个大老粗,哪会弄那些吟诗作对的文绉绉的事儿啊!
叶麟的脸上写满了苦涩,仿佛吃了黄莲一般。他心里暗自叫苦,这回可真是栽了!这五年里,他仗着职务之便,没少给程修远使绊子。
现在看来,自己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恐怕是要吃些苦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