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凌盯着谢庭绾的炙热目光,始终一言不发。
他坚实的手臂穿过她腿弯将她轻松抱起,微微侧头瞥了京平公子一眼。
“走吧!”
京平公子明知故问,“去哪儿?”
班凌紧了紧手臂,原本心中空缺的那一块如今已经满满当当。
“回家。”
曜昉皇宫。
宇宸宫。
殿中满地狼藉,曜昉宸奕红着眼将书案上灯盏、笔架、砚墨和大臣上奏的折子通通扫落在地。
刘相痛心地看着曜昉宸奕发疯的模样,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沉默不语。
“她死了!”
刘相叹了口气,“云止神医会治好她的。”
“可是翎玖御清剜了她的心!”
曜昉宸奕一把推翻书案,长腿一跨迈到刘相面前,双手死死捏住他的肩膀,一双狠厉又悲怆的双眼紧紧锁住他。
“云止再厉害,他也是个人,他能把自己的心挖出来补给翎玖昕韵吗?你回答我啊!”
刘相被狠狠推了一把,后退几步后才站稳。
“小帝姬也不是头回经历这种事了,上次她就是被云止救活的,这次也未必不能。”
曜昉宸奕弓着背,双膝无力地撞到地上,双拳紧握,冕冠的玄色珠帘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动听的悦耳之音。
“又是我害了她,一直都是我。”
刘相有些不忍,安慰道:“固然有陛下的缘由,但您不必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三帝姬才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小帝姬就算真的死了,也是她一手促成。”
“对,对!你说得对!我特意嘱咐江行秋留翎玖昕韵一命,可是我却忘了翎玖御清对她的嫉妒。翎玖御清!我要你不得好死!”
曜昉宸奕狠狠地咬着牙,三帝姬的名讳从他紧咬牙关的细小缝隙里一点点挤出来。
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扒皮剔骨,最后把一身血肉咬成细碎那般愤恨。
班凌和京平公子雇了最高规格的风灵马车,速度够快,车上也安稳。
车上一共就三个人。
京平公子本来想活跃气氛,但睁着眼睛的两个人都兴致缺缺,明显都把他当做透明。
班凌病急乱投医,自己用买来的木灵石为谢庭绾治疗,可是他又不是木灵修者,连一股木灵之力都操控不好,他一身纯正的雷灵之力还克制木灵。
折腾了半天,一块拳头大的木灵石都已经快褪色到半透明了,也没有多少木灵之力流入谢庭绾体内。
谢庭绾绷紧的脸皮有隐隐破功的迹象,她想给班凌脸色看,可是就算她凶神恶煞地狰狞着五官,那虚弱无力的苍白面庞也冲淡了大半威慑力。
好在有了这些灵力补充,她感觉自己能发出声音了。
“给……”
班凌拿着木灵石的手一滞,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抬眸看向谢庭绾。
她此时斜睨着他的轻蔑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换作别人用这种眼神看他,他一定会让那人知道如果不会好好用眼,有没有都是一样的。
可是在看到谢庭绾时,他眼前就只有她那张虚弱又柔和的像苹果花一样的面庞。
耳边只存在着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像是两军对战前敲的大鼓,一声又一声,沉重有力。
胸口发胀,握着木灵石的手都有些轻微的发颤。
谢庭绾缓了口气,又勉强吐出一个字。
“我。”
见班凌跟离魂了一样呆在那儿只知道看着谢庭绾,京平公子越看越急,从班凌手上抢过木灵石,直接塞进谢庭绾怀里。
“人家叫你把石头给她,你傻坐着干什么?”
班凌这才回过神来,坐直了身子,膝盖上的手掌时紧时松,紧抿着唇,耳尖红得仿佛能滴血。
谢庭绾感激地看了京平公子一眼,随即两耳不闻窗外事般闭着眼给自己治疗。
等马车停下,谢庭绾感觉自己体力恢复了些,走几步短路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京平公子掀开帘子利落地跳下车,班凌想扶着谢庭绾却被她避开。
看着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的谢庭绾自己走下车,班凌也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摇头轻笑。
京平公子没想到谢庭绾会比班凌先下,惊讶过后不怀好意地走到她身边同她攀谈。
“是第一次来曜龙吧?”
谢庭绾也不问京平如何看出她是翎雀人,反正这班凌身上秘密堆成山,身边多个百事通也不足为奇。
京平见她不回答,自顾自地说:“这是侯爷的侯府,你才第一次来就能下榻在这儿,你可是走了大运。”
班凌推开笑得不见眼的京平公子,顶替了他站在谢庭绾身边同她一起进府。
谢庭绾不关心什么曜龙,也不关心什么侯爷侯府。
她只是想找个安全的地方休养。
班凌或许心怀叵测,但她现在已经不是翎雀帝姬,甚至还是翎雀新皇的眼中钉,对曜龙来说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如果想要用她讨好翎玖御清换几座城池,那班凌直接带她去曜昉宸奕那里就好,没必要带她这个麻烦回家。
推开主院大门,班凌格外热情地给谢庭绾介绍。
“先委屈你住在这里,我去进宫给你找太医看病。”
“不用了。”
谢庭绾冷着脸拒绝,班凌的府宅太大,走了这些路,她已经累得腿软。
何况她的伤不需要敌人来看,要是一个不小心给她治死了,她就见不到哥哥和云止,也没法知道自己的身世真相。
她还不能死。
班凌一愣,对她的冷淡和回绝也没有生气。
“那好,你有任何需要就随时找我,这里的侍从随你使唤,那个京平是我的发小,他是可以信任的人。只是你不能出去,离开这里我就护不住你了。”
护住我?
谢庭绾探究地对上班凌的视线,可谁知是不是班凌看穿了她的意图,在对视的下一刻便扭过头去。
她什么都没发现。
“那我先回宫复命了,你好好休息,我会让人送木灵石来。”
班凌走后,谢庭绾彻底支撑不住,双脚一软摔在地上。
看着还有几步路的床榻,谢庭绾心里轻叹一声,认命般摆了个大字型,就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