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顾恬恬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于人群交叠的地方,陆醒这才又鬼鬼祟祟地再次贴上纸符联系赛场上的林宇浩:“喂,浩子。”
“干吗?你到了?”林宇浩一边张望一边问着,“怎么没看到你人呢?”
“我没去,我让恬恬去的。人一女孩,爆衣了,我去送?不合适吧。”
对此,林宇浩表示完全赞同:“可不吗,我在这儿都尴尬疯了,要是能走我早走了。”
“嗯?”陆醒听着皱了皱眉头,“你直接认输不就完了,你又不在意排名,马上要走的人了,输赢很重要吗?”
“那不行!”林宇浩一谈到这个话题,立刻脸色冷了下来,严肃的,像是曾经永远地失去了什么一样,正襟危坐地说:“我不能让这个疯丫头有一种,拼命就能赢的错觉。学校里可以,学校的安保水平、医疗手段,还有能够得到的伤害都不足致命。以后如果这么傻,出任务还是这样,把自己给拼死了,我会不舒服。”
陆醒则一脸摸不着头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一年下的时候,因果课(一)讲过,存在于自然的生命,其命运是由多方位的要素规定走向的。你又不是决定性要素,她的死活和你又没有关系。你不会以为,这场对决你能真的教会她什么吧。”
“不行,就算我无法扭转她的观念,我还是要做我应该做的事。”林宇浩面对陆醒的劝阻,依然没有犹豫,斩钉截铁地说。
“好吧,那这个就交给你了,正义的命运侠。”陆醒也不强劝了,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伸手将额头上的传讯纸符摘掉,双臂枕着脑袋,眯起了眼睛。
命运侠是个什么奇怪的称呼?林宇浩心里骂了一句。
比赛因为两方选手没有任何动作而自然地暂停。
钟咏芳自不必说,刚刚脱离危机,现在需要时间自我调整恢复。不仅法力损失严重,身体也伤痕累累,她需要利用一些治疗相关的法术运行来为自己疗伤。而林宇浩这边,一是他不想趁人之危,这毕竟是对决,是切磋,而不是任务或死斗,不需要这种不择手段;二是面对女孩子的战损状态,他实在是不好出手;三是因为,他也需要恢复一下法力,如果贸然出手,没准会被那个雷元女孩以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式终结,如果这样决定了对决的结果,那他执意留下来就没有意义了。
“不能拼命啊,命没了,什么都没了。”
林宇浩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便顺势躺了下来,开始闭目养神。可一闭上眼睛,黑暗中出现的景象却将他吓得一个激灵,从地上弹了起来。
那是一张笑脸;那是一张诡异的笑脸;那是一张阴谋得逞,虽败犹荣的诡异笑脸。
那是钟咏芳虚弱地侧坐在那里,嘴角扬起的一抹弧度。
邪恶?倒也说不上,但确实有一种反派特有的邪魅。如果不是她的对手,林宇浩也许会承认那笑容有种异样的魅力。但作为对手,林宇浩不得不面对心中的那股足以冻结心肺的寒。看到那个笑容,就该被冷到。
心脏猛烈地跳动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静止而降低频率。因为刚刚运动过猛?还是因为心里的狂风凛然?这让林宇浩不得不抚着胸口,试图平息它的过激。
快点恢复,快点重开,然后,快点结束吧。
“芳芳,你怎么样?”
背后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个没有听过几次的陌生女声,不过能在这个时候踏上擂台,不是之前,不是之后,那多半是应自己请求,并且和在场的负责老师商量好了之后,前来送暖的顾恬恬。林宇浩与她不熟,所以也没有上前客套寒暄的打算。即便如此,他还是竖起耳朵,想要听到更多信息,以求通过蛛丝马迹,寻摸出能够制胜的方式。
可惜除了顾恬恬的开场一句以外,他再听不到更多的对话了。
要不,转过去看看?不行,不行,不合适,不合适。林宇浩摇了摇头,甩掉这个莫名的想法。不过这也太安静了,她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放松我的警惕性,然后搞偷袭吧?不会,她只是个偏激的孩子,不是恶人应该不会。
“学长,谢谢你这么绅士,我已经准备好了。”
就在林宇浩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明媚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这是钟咏芳的声音,但现在的他已经很难把刚才的阴笑和这份明媚联系到一起了。
林宇浩闻声,原地站起身来,缓缓转过身,用眼睛冷冷地盯着对手,语气也变得冷冽起来:“没想到,一个一年生已经能够心狠果断到这种地步,以后真的毕业了,能做出什么事情我都不敢想。是真要把我们这些学长拍在沙滩上啊。”
钟咏芳却一脸无辜的样子:“心狠?果断?学长你在说什么啊。”这副模样,让林宇浩恍惚,她的内心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
不过林宇浩虽然也读不懂内心,但他清楚,刚刚自己的招式,狱炎轮回斩,如果没有她在暗中做手脚,一定不会失控到那种地步。这是他用了几百上千次的熟练度拉满的招式,有一点点偏差,他肯定能知道。
“不要装傻,你给我说清楚,你用了什么手段,让我的狱炎轮回斩彻底失控的?我知道肯定是你干的。蓄意制造如此大的破坏,你有何居心?”
“啊,是这个问题啊,我只是在破解招式而已啊。”钟咏芳挥着割伤快要愈合的双手,摇头说:“学长,你那招的威力是在太强了。想必你也看到了,我就算用了水元也根本无法抗衡。所以我就在想,怎么样才能完全破解。于是我就想到了赛场上的应急措施。它的水元肯定十分充盈,可是您的火元还不足以触发应急措施,所以我就用风元给它助了个力,让它足够触发,这样不就把你的招式给破解了吗?”
钟咏芳还有第三类灵元?
如果在场的诸位能够清楚地听到二人的交谈,肯定还会全场惊讶。不过林宇浩现在作为聆听者,更是作为当事人,却没有为她欢呼的心思。
林宇浩听得浑身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她的想法而感受到的恶寒。如果这是两个人的私斗,如果双方都足以承担后果,那么林宇浩会赞叹钟咏芳的急智和小聪明。可联想到刚刚那股自己也无法掌控的火势,那轮火旋涡像是一条盘踞蓄势的巨蟒,试图吞噬它盯上的每一盈生灵,耳边那些恐慌、哭喊和撕心裂肺逐渐让他耳鸣,他就无法称赞。
通过给对方的招式、巫术增加威力,进而达到破坏环境的平衡,让环境的自我调节来压制对手的巫术,这是怎样的思维才能想到的策略?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应急措施没有及时响应,或者不能将我的轮回斩完全扑灭,那么我们也会深陷危机?”
“我无所谓,只要破解了你的巫术就好了。”钟咏芳的语气听得让人心里发寒。
“可一旦阻止不及时,就算我们能够想到利用手环进行逃脱,可他们呢?他们……你刚才也看到了他们面对危机的时候是什么反应。”
钟咏芳并没有跟随林宇浩愤怒的挥臂去看向环绕在周围的观众席,闻言之后,便低下了头,嘴唇微张微闭,开合像条金鱼。她也许想要说什么,但听不到声音,可能自己也欲辩无词。没人知道她此刻内心究竟会有怎样的波澜,只能看到她微微颔首,瞳孔透过眼眸之上,射出一道恶狠狠的寒光,死死地盯着林宇浩。手放在身侧,有意识地不停翻转着,貌似随时都会有一道暴烈的雷元应声而出。现在的她,完全刨除了刚才的明媚,只像一只时刻保持警惕的野兽。
“哼,被说中了,哑口无言了吧?”林宇浩呼出一口气,不过他也观察到了对手细微的动作,他也紧张了起来。她还想再打,刚才的话,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林宇浩倒不在意对决,再打也无所谓。但是她还会用那种,不顾自己生死,不顾其他生死的处理方式吗?他无法看懂钟咏芳的内心,面对这样的对手,只能正经地将她击败,才能和她平视交流了。
“那就来打吧,对决胜负才决定话语权。”
林宇浩也收拾好了自己多余的悲天悯人。现在是在学府,不是外出任务。自己是个学生,不是接了任务的执行者。在这个擂台上,考虑现场安全根本就不是他的职责。
“更何况,这儿的安保工作和法力储量,感觉还挺靠谱的。”
林宇浩摸了摸鼻子,联想到刚刚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局面,现场的应急措施就完全解决危机了,自己也就完全抛下那些莫须有的后顾之忧。眼下,用战斗去击碎眼前人的偏执,才是他现在着重要做的事情。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重新开始了吗?”
一声急切又熟悉的呼唤将陆醒从瞌睡中叫醒。抬眼一看,旁边的顾恬恬正微微喘着粗气,看来是急匆匆赶回来的。
陆醒刚要开口回答,只听见顾恬恬嫌弃地说:“算了,反正问你,你也肯定是睡着了不知道。”便不再理会他,将目光投向擂台。
吃了个瘪,但也无法反驳,陆醒只好轻咳两声,也看向擂台。
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在上一个回合几乎被全面压制的钟咏芳,在经历了短暂的休息之后,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雷索,掠雷破!”
一声娇喝有力地从钟咏芳口中吼出,虽然是同样的招式,但这次的雷元光芒肉眼可见地更加充盈,而且从直观感受来看,钟咏芳对于雷索的操纵更加得心应手,速度更上了一个档次。上一回合,钟咏芳还只是直直打出爆发性极高的雷霆试图力破万钧。而这次的她将射出的雷索控制得稍细小些,但雷索的轨迹却因多余出来的精神力的严格控制,让人更加捉摸不透。几次,当林宇浩建立好火墙时,雷索就突然转向,绕道林宇浩的视野盲区,身侧,背侧,无孔不入。
由于钟咏芳更改了打击的策略,每次击打的力道都不算猛烈。可饶是如此,林宇浩在短时间之内的手忙脚乱依然让他受伤不轻,露在衣服外的皮肤也布满了伤口。不仅如此,他的身体貌似也因为电击的效果而隐隐不受控制,肢体的肌肉开始无规律地痉挛。这是一种恶性循环,越这样下去,林宇浩的痉挛越强烈,应对也就更加困难。
“怎么休息了这么一会儿,芳芳变得这么厉害了?”看着场中运筹帷幄的钟咏芳和疲于防守的林宇浩,两者滑稽的表现对比和前后地位的逆转让顾恬恬一下子摸不着头脑。
“客观环境变化会导致局势的瞬息万变。”陆醒没头没脑地说出了一句自以为高深的话。
“啥意思?”
“因为下雨了。”陆醒简短地总结成一句话。不过看顾恬恬还是似懂非懂的样子,只能展开来细说:“其实和下雨不下雨关系也不是很大,主要时擂台上的水元特别充足,一来遏制了林宇浩火元的发挥,二来,水元的充盈,比起干燥的空气,更利于雷元的传递,再加上现在钟咏芳现在采取的战略,是以骚扰为主,一点点加重林宇浩的负面影响……哦,又击中了,这命中率可比最开始的雷珠强多了。”
“那也就是说,芳芳还是有可能赢的?”在经历了刚才烈火滔天的洗礼之后,再加上顾恬恬送衣服时看到了钟咏芳的伤势,一向支持钟咏芳的顾恬恬也对她能取胜产生了怀疑。可听了陆醒的分析,她又重新看到了希望。
陆醒也不确定,不过看见顾恬恬充满憧憬的眼光,也只好模棱两可地小声叹了一句:“有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