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些日子,洛岐来寻洛沁。
七月的阳光炽热洒在大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燥热。
洛沁和阿兄洛岐坐在屋内,面前矮几上盛了两盏氤氲白雾的茶水,房间里熏香袅袅,降热的冰块散发出阵阵凉意。
面前的香茗已然放凉,兄妹二人相对而坐,尽管周围的气氛看似悠闲,但洛岐的眉宇间却隐隐透露出一丝忧虑,端着茶盏出神许久。
洛沁察觉到了阿兄的异样,轻声问道:“阿兄,你似乎有心事?”
洛岐微微一怔,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一些琐事罢了。”
然而,他眼中的忧郁却出卖了他。
洛沁轻轻放下茶杯,端正身子,“阿兄,我们是兄妹,有什么事情不妨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分担一些,或提点个人看法。”
洛岐看着妹妹关切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默了默,他深吸一口气,神情复杂,缓缓说道:“娉儿,其实阿兄一直没与你说,阿兰她……”
洛沁听了阿兄未尽的话,道:“是细作?”
“……”
洛岐彻底沉默了。
良久,他抬起头,惊疑问:“你怎知晓?”
洛沁端着盏杯,语气淡淡:“猜的。”
洛岐又沉默了。
洛沁见对面的郎君神色恹恹,问:“阿兄,可是她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嗯……”洛岐慢悠悠点头。
“发生了什么?”洛沁追问。
洛岐喝了口茶,闷闷道:“阿兰不见了。”
洛沁眼底划过意外,“怎么回事?”
“其实阿兰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是被庾家军所怀疑,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将她放到眼皮子底下监视……”
听了洛岐这话,洛沁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如今她人不见了……”
“是庾家军?”
“不,”洛岐摇头,“许是鲜卑那边。”
“可问题是,鲜卑那边怎么能将人在监视下带走的?”
“鲜卑大有人才,我们低估了他们。”
那边有功夫了得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将人带走了。
洛沁觉得还是不太可能,她深深看了眼一脸落寞的阿兄,没将心中的猜测告诉他,安慰道:“既然是回了鲜卑,那她人应该是安全的,阿兄不必如此忧心,且不说,你们立场本就不对……”
洛沁端起茶壶,给洛岐空了的茶盏斟茶,声音轻缓,“阿兄你忘了,你们只是逢场作戏吗?”
洛岐视线落到茶杯上,看着瓷白茶杯一点点被填满。
斟满后,洛沁动作优雅地将茶壶放回原位,抬头看到面前的郎君又在出神,“阿兄?”
洛岐被她的声音拉回神,对上洛沁无奈的目光,洛沁叹道:“阿兄,你的心丢了。”
接着又道:“不得不说,鲜卑人还真是精准拿捏,派了这么明艳大美人来接近你,你动心也是难免的,可即便如此,阿兄你要记住,你可是大晋人,还是个军医!”
万不能为了乙弗兰背叛大晋。
想了想,洛沁问:“阿兄,乙弗兰没从你这拿到什么可靠消息吧?”
若不然,她阿兄可就成了大晋罪人了。
洛岐顿了顿,没说话。
这可没将洛沁吓到,忙问:“阿兄,你不会真露了消息给她吧?”
“那倒不是。”
“是什么?”
“阿兰她从我这里学走了些医术。”
“医术?”
“嗯,”洛岐又点头,“乙弗兰懂一些医理,当初才救了我的,她将娉儿你告诉我和阿耶的消毒之法学走了。”
消毒……
战场上最是需要的医术,若乙弗兰学走了,鲜卑受伤的将士能救回很多吧。
洛沁这下不知该说什么好,站在家国立场上,她不希望乙弗兰学走这门医术去救鲜卑人,但站在人道主义的角度来说,她希望更多人免于战死。
“罢了,”洛沁甩开脑中的思绪,继续安慰洛岐,“阿兄不要想那么多,学走就学走了,如今她人也走了,你该回归正常生活了。”
“明知不可为,何必为难自己?看开些。”
洛岐无言,心中却温暖。
是啊,明知阿兰都身份,为何还深陷呢?
他还有阿耶,还有娉儿。
洛沁暗暗观察着洛岐,见他脸上的消沉一点点消散,逐渐又恢复了曾经的温和,洛沁也渐渐放心。
兄妹二人又闲聊了会儿,送走洛岐,洛沁继续手里的事。
眼下是七月十四,明日就是中元节了。
道教叫中元节,佛教叫盂兰盆节,这时期,人们不但要去祖坟烧纸祭拜,佛教信徒还会去寺庙做盆祭祀。
晚间,洛沁又回去洛府,明日与洛府的人一道去祖坟祭拜先祖。
为防止发生意外,这次谢筠派了更多的护卫,将洛沁在洛府的幽兰苑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好在中元节当日并未发生什么意外,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过完中元节,谢洛两家明显都忙碌了许多。
此时,婚服也赶制完成了,所有的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八月初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