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洛容身影消失在拐角,洛沁这才收回目光,她身后侍立的如芳目睹全程,一张小脸儿显然不悦,皱着眉头小声抱怨同自家女郎,“这洛容女郎,委实也太没分寸了些,想出的这什么馊主意。”
洛沁只淡淡笑笑,不置可否。
“还是女郎你太过软和,对谁都和和气气,当真以为女郎你便宜好占呢!”
屋外走来的萍妪恰巧听了如芳的抱怨,当即拉下脸,“如芳,闭嘴!主子间的事儿,女郎自有定数,你一个小小婢子少插嘴。”
萍妪年岁长,算是看着洛沁和如芳长大的,如芳不敢顶撞,悻悻道:“……是。”
洛沁看到萍妪进来,意外了下,拖着木屐两步走过去,“萍妪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人这么快就挑好了?”
方才洛沁自谢氏族学回来,萍妪听女郎说要挑个舞姬回来准备花朝节的才艺表演,便直接去了。
萍妪敛了身子,躬身道:“是的,女郎,人已带来了,正在庭院候着呢。”
洛沁颔首:“善。”
“女郎……”
萍妪打眼儿扫了下自家女郎那如珠如玉的面庞,又慌忙低下头,恭敬之余似有话要说。
洛沁转眸看向面前低眉顺眼的妇人,见其欲言又止,遂问:“还有何事?”
萍妪酝酿了下,支吾道,“呃……老奴瞧着,那位万花楼来的小娘子,与您相貌上略有相似……”
“哦?”
洛沁一顿,继而挑眉,当即来了兴致。
“老奴该死,那等下贱人,怎能与女郎相提并论呢!”
萍妪慌忙跪下请罪。
女郎可是士族贵女,那起子三教九流的玩意儿也配与她家女郎相并?
洛沁抬手示意萍妪起身,和颜悦色道,“无妨,我去瞧瞧。”
“喏。”
洛沁衣着光艳,在如芳与萍妪等一众仆婢的簇拥下走出屋舍,见到了庭院内俏生生站着个粉色衣裳的小丫头,她此刻正低着头,小手揪着衣角,垂眸不敢乱看。
那丫头模样看着也就十四五岁,洛沁视线在她发髻上扫过,没看见有簪钗,只有一支鲜艳的桃花,不知是戴不起,还是未及笄,多半是未及笄。
洛沁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近,小丫头低头只看见眼前出现迤逦裙摆下一双穿着木屐的脚,猜想这定就是那位贵人了,赶紧噗通一声跪下叩拜行礼:“奴婢拜见贵人!”
那双脚的主人在她跟前停下,而后传来一个清丽的嗓音:“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小丫头闻言,怯怯抬头,在看清洛沁的长相后,她惊愕不已,一时间忘了收回目光。
落日余晖,金光灿烂,晚霞绵绵,在朦胧天光下一个妙龄女郎披帛飘飘,浅云色绣山茶花缠枝纹广袖襦裙迤逦散开,犹如盛开的百合,腰间佩一块莲花白玉珏。
女郎梳着未婚小姑子的低髻,簪精致的珍珠流苏插梳,绝色出尘的面容上含着抹清浅的笑意,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载着盈盈秋水。
好,好漂亮……又好熟悉啊……
小丫头仰着脸儿,神情恍惚。
萍妪当即怒声斥她,“规矩呢?谁教你这般直视贵人颜面的?!”
小丫头立马回神,吓了个觳觫,砰砰砰磕起头,诚惶诚恐告罪:“贵人饶命,恕奴失礼,实在是贵人光彩照人,奴看晕了眼。”
“伶牙俐齿。”洛沁虽是这么一说,可表情含笑,不见恼怒,见这丫头把额头磕破了,制止道,“停下吧,别磕了。”
小丫头停下动作,偷偷观察她,见洛沁没生气,这才松了口气,“多谢女郎恕罪。”
这世道阶级森严,一个卖身的奴籍舞姬怎能盯着贵人的脸失神呢?那是大不敬!
好在这位女郎并未计较。
洛沁知道她为何失神,因为二人长相确实相似,可也只有五分相似,洛沁最美的地方是眼睛,一双桃花眼含情似水,任谁看了都忍不住痴迷,而这丫头则是一双水灵灵的圆润杏眼,活像只受惊的兔子,楚楚可人那类。
洛沁逡巡了会儿,发现二人最像的是鼻子、嘴巴和脸型,单看侧颜就更像了,简直如出一辙。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洛沁微低下身子问。
“回女郎,奴唤若儿。”小姑娘恭敬作答。
“若儿?”
“正是。”
“你年岁几何?”
“回女郎,奴婢将满十五……”
“也就是快及笄了嘛。”
“正是。”
“站起来,我瞧瞧身量如何。”
“遵命。”
若儿爬起身站好,洛沁转了一圈,细细打量她。
想必是这丫头脸长得不错,所以楼里的老鸨细养着,看着肌肤也不差,足够白皙,头发也是乌黑乌黑的。
快十五岁的年纪,身子也逐渐长开了,玲珑妙曼,但依旧比洛沁矮了一截,洛沁身高约在一米六几,这丫头也就一米五几。
洛沁停在她面前,“学过几年舞?”
“回女郎,奴自幼便学。”
“如此,舞一段我瞧瞧。”
“喏。”
若儿即兴发挥,一手提裙,一手掐指,转着圈翩翩起舞,粉色的朴素广袖襦裙随风翩飞,少女身姿好像一阵清风,起伏跌宕,有快有慢,快慢结合,相得益彰,配上层层叠叠的裙摆,好似一朵三月桃花。
“很不错。”洛沁看完后如实评价,而后又对萍妪说,“萍妪,你做得极好,挑了这么个好苗子。”
“老奴应该的。”萍妪低头,脸上多了几分笑。
洛沁挥挥手,“且先带若儿下去安置着,待明儿我散学回来再做打算了。”
“喏。”
萍妪命一个小婢将若儿带下去了。
“女郎,该用晚膳了。”如芳提醒道。
“好,摆膳吧。”
洛沁往屋内走。
“喏。”
身后的如芳跟上。
走到拐角处的若儿回头,看到那位美得像天人似的女郎往屋里走的背影,想到方才那惊鸿一瞥,神色中多了抹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