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肉香肠熏了两三天,阵阵肉香飘出来,腊肉的外皮泛黄,挂着一层薄薄的烟灰,瘦肉部分呈现棕红色,猪油从肥肉里渗出来,油光锃亮,馋得几个孩子口水横流。
毛毛当然也馋得不行,天天蹲在熏房外蹭吃蹭喝,倒也不敢“最坏事”,但凡它有想冲进熏房的动作,几个娃娃就会抓起火钳,作势要打,几次之后,毛毛就学乖了,老老实实趴在熏房外,陪着几人熏肉。
熏好的腊肉香肠挂在灶头上方,挂了满满三排,一眼望过去倒是有几分肉林的感觉。
头天晚上何氏舀了半盆黄豆和两碗花生,用水泡着,这会儿正指挥陈大舅几人推磨,磨盘转的呼呼直响。
“瓜娃子,你慢点推,别把磨盘给老娘推烂了。”
陈大舅劲儿大,完完全全地遗传到他老爹,把磨盘推得飞快,何氏连忙呵道。
“就你力气大,劲儿多得使不完?悠着点!”
朱氏拿着木勺,正一勺一勺地舀着泡发了的、混了水的黄豆、花生往磨心里放,腾出手来顺势往陈大舅腰上轻轻拧了一把,圆脸上满是心疼。
陈大舅只嘿嘿笑,让推磨盘的动作慢下来几分。
陈家和和林夏至也来凑热闹,试着想推推磨,奈何个儿矮,将将只有磨台高,还够不着磨盘上的手柄,惹得院里的大人们哈哈大笑,陈大舅笑着把二人赶走。
卫氏推了陈二舅一把,二人走上前,替了陈大舅和朱氏的活儿,让哥嫂二人去歇息。
四人搭配轮流,倒是没多久就把泡发的一大盆黄豆推出来了,装了两大桶稀薄的生豆浆。
陈二舅把两桶生豆浆挑进灶房,倒入大铁锅中,剩下的活计就交给灶房内的女人们了。
陈氏嫌几个孩子在灶房里团团转,碍手碍脚,把他们全哄了去菜园子里摘点小米辣、拔点小葱和芫荽,然后去小湾喊陈舅公几人回来,等他们回来就给他们喝甜甜豆浆。
几个娃听完眼睛都亮了,陈念提了篮子就打头阵,哒哒哒地往后院的门跑,站在门边等哥哥姐姐来开门。
冬至见哥哥姐姐们很兴奋,也变得很躁动,抬脚就要跟着跑。
林秋缘眼疾手快地牵住了冬至的手,回头看了看正在短廊下搭沥豆浆的十字架和沥帕的陈大舅和柳芸娘,林秋缘想着还是要和大人说一声把冬至带出去了,免得大人找不到娃娃着急,毕竟平日里,他们出去玩,都没带上小冬至的。
等林秋缘和她娘说了一声后,牵着冬至刚走出院门,跑前头摘辣椒的几个娃娃已经提篮跑回来了,篮子里有一把芫荽和小葱,底部是一大把青红辣椒。
林秋缘:行吧!你们动作快!你们了不起!
林秋缘坐在凳子上,带着陈念和冬至帮忙剥蒜,另外仨孩子则打了水洗菜,手伸进凉水里,冻得直嘶哈。
朱氏打了热水,又拿了膏子出来,给几人细细抹上,嘴里不停唠叨着,“你们几个娃娃,瓜兮兮勒,里头有热水哒嘛,碰冷水,这下好了吧,手爪爪都冻红了,来,把膏膏抹散……”
朱氏想着这仨都抹了,那仨也得顺带抹上,拧了一帕子过来,流水线似的给林秋缘仨人洗了个脸,见他们剥好了蒜,顺带带他们烫了烫手,又挖了猪油膏仔细给几人抹上,这才放他们走。
灶上的豆浆已经烧开,准备打起来沥豆浆豆渣了,朱氏怕几个娃娃在这乱跑,要是被热豆浆烫到可不得了,连忙打发他们起小湾。
何氏也追出来,让他们动作慢一些,别跑太急,注意看着小的,豆浆等他们回来就能喝上。
几个娃娃一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豆浆哇!加了水糖的豆浆,可甜可甜了!
咽下嘴里的唾沫,几个娃娃手牵手就出了门。
陈氏把豆浆从桶里舀出,倒入沥帕中;何氏则把控着架子,不断地摇晃着。
纯净的豆浆顺着沥帕底部流进下面放着的大桶里,这样便可分离豆渣,慢慢地过滤,直到豆浆和豆渣完全分家。
何氏取下沥帕,把一大团豆渣包起来,把筲箕放在一个小木盆上,又把一大团豆渣放进筲箕,让陈二舅搬了块磨刀石压在豆渣上方,势必要把最后的豆浆都榨出来。
朱氏和卫氏已经把灶台和锅收拾干净——煮生豆浆的时候,要是火候过大,豆浆就会起泡溢锅,刚才没注意,灶台上就溢满了豆浆泡子。
过滤好的豆浆重新倒入锅中,何氏亲自把控着火候,陈氏已经把胆水准备好,准备点豆腐。
胆水又称盐卤,是蜀地特有的点豆腐的材料,点出来的豆腐鲜嫩无比。
豆浆重新煮沸,陈氏舀了两瓢到盆里后,才把胆水倒入锅中,用锅铲轻轻地搅拌均匀后,等锅中的豆浆慢慢成絮状,开始慢慢凝固后,才拿了筲箕在豆花上面慢慢压实。
用磨刀石压着的豆渣也滤出不少豆浆,全倒入刚刚陈氏舀起来的豆浆中。
朱氏切了块水糖进去,用勺子搅拌,白花花的豆浆就被变成了棕红色。
几个娃娃一回到家,就想往灶房钻,迫不及待地在灶房外探头探脑,没敢进去。
卫氏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唤了仨大点的娃娃抱碗,卫氏端着豆浆就去了饭厅。
几个娃娃也乖乖地排排坐,等着喝豆浆。
卫氏给灶房里的几人一人留了一碗,又给几个娃娃一人添一碗。
一碗豆浆下肚,全身舒畅,身体内外都发热了。
柳幺舅几人放下挑着竹炭的扁担,净手洗了把脸,也钻进饭厅喝豆浆。
没一会儿,一盆豆浆就见了底。
何氏用竹签把辣椒串起来,放在灶里烤,烤得焦香后,递给了大儿媳,用刀切碎,同切好的姜蒜芫荽葱花和一起,倒入豆油和盐,一份蘸鞋底都好吃的蘸料就完成了。
陈氏舀了一大盆豆花起来,留着中午吃豆花饭,剩下的豆花,全倒入模具中,有整整三大板豆腐。
三板豆腐叠放,陈大舅直接搬了磨盘,压在了模具上方,不一会儿,汁水就哗啦啦地从模具中流出来。
剩下的就交给时间。
一家子开开心心地吃了顿豆花饭,一切都很美妙。
对于林秋缘来说,不太美妙,她想试一下蘸水,结果精确地夹到了蘸水中的折耳根碎……真是累觉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