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大脚得空了,背着三罐染料就来了。
染料的颜色也比较单一——蓼蓝草制成的靛蓝,栀子制成的黄色,板栗壳制成黑色,是赵大匠家先前就做好的染料。
一大家人先前在老家也是染过布的,自给自足的农民,倒是多多少少都会一点。
陈大舅抱出建房剩余的石灰,放进盆里里加水,一秒钟就沸腾了起来,烟窜的老高,石灰在盆中产生激烈的化学反应。
陈二舅则把过滤好的草木灰水,一桶倒进了石灰中。
后面就是一些危险操作,几个孩子都被撵走了,让他们越发地好奇。
等几个孩子终于能靠近去看时,布都已经泡完挂晒衣杆上晾着了。
用蓼蓝草染出来的前面的几匹布染出来是靛蓝,后面几匹布染出来就是月蓝了。
用栀子染出来的几匹布,倒是黄的亮眼。
用板栗壳染出来的几匹布,有几匹是黑色,到后面就染成了烟灰色。
林秋缘看到染料和剩下的粗布,突然就想到了扎染,她倒是很想试一试,奈何有这个贼心,没这个贼胆。
布染好了,就等着制衣。
家里的男人们又开始他们的弹棉花大业,棚屋里满是飞舞的棉絮。
女人们则开始量体裁衣,抓紧为一家人赶制新衣,预备留着过年穿。
“哦哟,这几个崽这几个月长了不少嘞,就连冬至都蹿了一截。”朱氏拿着木径挨个给几个孩子量着,见几个孩子都长个了,很是满意。
何氏也侧头来看,果然,量出来的结果,比用夏布制衣的时候,多出不少。
柳芸娘和卫氏的针线活好一些,负责做里衣。
何氏裁衣的动作麻利,就负责打板裁衣。
朱氏和陈氏则负责裥棉——将棉花夹在上下两层布中间,然后用线按一定的距离缝制起来,防止跑棉。
男人们也是有活儿干的,在做布鞋的千层底。
做鞋子要先纳鞋底,纳鞋底前要先打袼褙。
把先前立秋前织好的夏布拿出来,裁成差不多的大小,铺在长桌上,用浆糊一层层地糊在一起,用刮板刮平浆糊。
就这样依次糊上五层后,便啪叽一下甩墙上去,经过晾晒,才能形成硬挺的布板,袼褙就成了。
这是个精细活,陈二舅和柳二舅做的很仔细。
柳幺舅默默地搓麻绳和棕绳,留着纳鞋底用,几个孩子帮忙挽线团。
忙活了好几天,衣服都快制成了,硬挺的袼褙才完全干。
说是农闲,林秋缘觉得一点都不闲,只是去地里干活儿的时间少了,在家还是有干不完的活计,自给自足的农民百姓,一年到头都忙活不完。
何氏用一块布板,让每个人都伸出脚来,用炭笔画了鞋样子。
原本是有鞋样子的,逃荒为了轻装简行,他们舍去了太多的东西。
几个大人的脚倒是不会再长了,主要是几个孩子长得快,连带着脚也在长,以后还得做新的鞋样。
打好鞋样,就得裁底了。
每只鞋要五层底,一双鞋就得十层的底。
剪刀都快剪出火星子了,全家人的鞋底才勉强裁出来。
女人们负责裁底,男人们负责包边。
用浆糊和碎布条把每层底的边都包上,盖在木板上,用大块的磨刀石压实定型。
何氏几人忙着裁黑布做鞋面,先在袼褙上画出马蹄样的鞋样,裁剪出来,糊上浆糊,黏上白色里布,又裱上黑色或蓝色的面布,把边缘修剪齐整,放一旁等着晾干后,才用针线把后跟缝合上。
最后用小木锤把后跟锤平整,这活儿被林夏至和陈家和抢去做了。
锤平整的鞋面放置一旁,等着几个妇女缝制包边。
柳二舅拿出新做好的鞋底夹子、锥子和粗硬的针和先前搓好的麻线,准备纳鞋底。
鞋底夹子由简单的两块木板和两根木条组成,两块木板呈三角形结构,木板中间开有长槽,两根木条起到紧固连接作用。
使用时,只需将上面的木条轻轻地往上一抬,让木板张开“嘴巴”,把放五双鞋底放平整,再下压木条,两块木板就被收紧并夹住鞋底,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鞋底夹子呈三角形,所以稳定性非常好。
纳鞋的时候,夹子放地上,人坐在矮凳子上,用双腿压住夹子两边的支架横杆,夹子就不会来回晃动,轻轻把下方的横轴转动到凹槽内,上方的口子就能紧紧地咬住鞋底。
三角形的夹子稳定性非常好,可以直接放在地上。
纳鞋的时候,用双腿夹住夹子两边,夹子就不会来回晃动。
这时候双手就解放出来,一手握着锥子,一手带上顶针,顶住鞋底,用力地把五层鞋底扎穿,再用粗硬的大针,开始穿针引线。
一只手拿针,顺着锥子扎好的孔穿过去,另一只手则需要把穿过的线拉得紧紧的,用平针针法,把几层鞋底牢牢底固定住。
一双鞋底要反复做这样的动作,一直将整个鞋底面缝完,大概需要扎上一两千个孔,缝上一两千针。
这倒是个力气活,适合男人做。
五个青壮男人人手一个鞋底夹子,共用两个锥子,从早到晚地戳着鞋底,手指都快磨出泡了,一人一天顶多也才纳好一双鞋底。
林秋缘光是看着都觉得手疼,她倒也是头一回看纳鞋底,大为震撼。
鞋底纳好,便是几个孩子最喜欢的环节——用锤子敲打鞋底。
这下几个孩子不用争了,人手一把小木槌,敲打鞋底的沉闷声,大晚上的,都还在不停地从院子里传出。
等终于做好全家人的鞋子后,秋天已经过去,转眼就到了立冬。
何氏把鞋子收好,等着过年的时候再给几个孩子穿。
现在给,几人也穿不了。
孩子的脚长得很快,几个孩子的鞋子,特意做大了二指宽,防止到了过年的时候穿不上。
等做完衣服鞋子,全家人这才真正地闲了下来。
几个孩子也放开了往村里找小伙伴一同玩耍,躲猫猫、抓蜻蜓、玩蚂蚁、玩泥巴、办家家酒什么的,玩的不亦乐乎。
大人们也开始在村里四处溜达,何氏几人还赶了几次大集,卖掉了一窝成年的兔子。
柳二舅也发现家里的母羊怀上了,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便把羊鹏也隔离开来,母羊也住上了单间,单间内已经铺上了厚厚的稻草。
家里的母牛也进入了发情期,在牛棚里哼哼唧唧,焦躁不安。
去放牛的时候,还会去顶那头三岁的公牛的屁股,几个孩子倒是被震惊的目瞪口呆。
陈舅公去村里转了一圈回来,便牵着母牛出去了,去了老半天,空手回家来,背着背篓拿了镰刀就出去了。
陈念以为她爷把牛弄丢了,急得大哭,闹着要去找牛牛。
“牛牛只是去云哥儿家中住几天,过几天就牵回来了。念丫儿不哭嗷,奶给你做荞粑吃。”何氏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伸手把小丫头抱起来,拍打干净她身上的灰,轻声哄道。
一听有吃的,陈念好像暂时忘记了牛牛,高高兴兴地由着她奶牵着去了灶房。
林秋缘很不想秒懂的,母牛发情什么的,她也是头一回见哈。
其实林秋缘也怀疑,是不是家里的公牛不行,她舅公才要牵着母牛去配种?
倒是有人先替她问出了这个问题,陈家和成功收获他奶的一个爆栗。
何氏倒也是讲道理的人,也没想着敷衍孩子,想了想还是委婉地告诉几个孩子是家里的公牛年龄小,还不太适合配种。
林秋缘这才表示,学到了,这可是硬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