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春分,赵大匠来了一趟他们家,说是准备在清明前把地基给打上以及要处理木材。
张三家的黄泥瓦房前儿个已经上完了大梁,陈舅公和柳外公还带着儿子们去帮了忙,林秋缘几个小豆丁也跟着去凑了个热闹,兜里揣了好大一把年糕回来。
他们的小山坡也开始陆陆续续忙碌起来了,天天人来人往,把地基附近的泥土都踩瓷实了,倒是免去了用石碾子来夯实。
赵大匠带着人去河落的河道里,挖了好几堆碎石回来,夯在了地基里,又把河落旁的大青石凿成是石条,用独轮车推回来。
林秋缘实在是很好奇,他们到底是怎么把石块加工成条石的?而且石头还没变成碎石,这真是个世界未解之谜。
赵大匠带着人,往地基里铺上一层碎石后,又铺上一层混合土(石灰和泥土的混合物),一层层累加。
等到地基快与地面同高时,赵大匠又带着人用石碾子或是大木锤一点点地把宅基地给夯实。
最后,才往地基上铺上条石,把地基抬高一大截。
赵大匠又带人去河落边,纯人力抬回来数十墩已经打磨好的大青石。
根据图纸,赵大匠指挥众人把大青石放在了提前划好的位置上,充当柱墩石,到时候好往柱墩石上立房柱。
春天的雨季倒是很有规律的。
头天刚打好地基,众人还未来得及处理木材,第二天就下起了连绵的阴雨,赵大匠只得把时间延后,说是要在谷雨种稻前,把木材加工出来。
等各家各户插完秧,就要开始给他们的房屋安框架了。
林秋缘坐在灶房的凳子上,望着顺着茅草屋顶流下来的雨水,默默感叹道,清明时节雨纷纷,古人诚不欺我!
阴雨绵绵,在清明前几天停了,倒是把旱地的泥土泡得松松软软的,用锄头轻轻一挖,下层的泥土就被翻了出来;水田也因为几天的雨,蓄上了不少水。
一家人又集体出动,女人们开始种豆和高粱,男人们则牵上牛,用犁耙梳再去把水田耙一遍。
各种豆类高粱是从县城买回来的,豌豆和胡豆则是从赵大匠家买的,肖大脚还送了一把瓜子种子给陈氏。
所有的豆类连同瓜子和花生以及高粱一起,都种在了后山上。
陈氏和何氏在大集上,不拘看到什么种子,都买了些回来种上,用何氏的话说这就叫广种薄收,他们得种了才知道哪些适合常年种,哪些适合种一茬,总得尝试了才知道不是?
十几亩的旱地横竖被种的满满当当,她外婆和舅婆觉得还不够,打算在河落过去的位置开点荒地出来,甚至都砍好了树,搭了个简易木桥,打算慢慢开荒,再种点苎麻。
林秋缘刚开始其实不太懂,他们手里有几百两的傍身银子,就算不种田,下半辈子的吃喝用度也是完全够了的,为什么要那么执着于种那么多地呢?
看着在田间地头不辞劳苦地耕种的众人,又联想到先前逃荒的不易,林秋缘似乎懂了,遇上天灾人祸,家里无存粮,有钱也难保。
民以食为天,柴米酱醋盐。
只有家里有足够的存粮,手里有少量的银钱傍身,也会让人安心踏实。
他们家现在都是靠买粮食吃,存粮很少,但凡哪一年又遇上点天灾人祸什么的,难道又踏上逃荒之路吗?她是绝对不想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的。
甩掉脑袋里的胡思乱想,林秋缘回神看着一旁的河落里的水汇入小溪,又看着河落上的木桥,突然想到她以前看过的视频,她觉得在这处搭个水磨磨坊,靠水力来推磨,岂不是很方便?
但现在她又不能说出来,真是惆怅!
算了,横竖以后在这里住的日子还长,她也会长大成人,可以慢慢构思着,说不定家里有人也有同样的想法也说不定,林秋缘抬头看向正在拔草的陈氏。
林秋缘又望向水田,两头牛在前面拉,他舅公和外公各自站在牛身后的耙上,手持缰绳,目视远方,好像在水田里滑雪似的,看着威风极了,勾得她心痒痒。
后面她才从几个舅舅的口中得知,这个耙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得平衡能力比较好的人才可以站上去。
耙梳的上面是木架可以站人,下面则是锋利的耙齿,如果一不小心失衡如果掉下来,后果是血淋淋的,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
目前也就陈大舅和陈二舅学会了怎么掌控这玩意儿,所以和陈舅公柳外公轮流耙地。
柳二舅和柳幺舅还在学习当中,据说柳幺舅被吓得不行,耙完半个下午回来,脚趴手软地嗷嗷叫。
其实林秋缘觉得,这玩意儿可以改进一番,加个把手,改成手推式的,是不是会易操作些?
她把自己的一些想法默默记下来,悄悄地等着合适的时机的到来。
等水田的水也蓄得差不多了,门口育苗的秧田里的水稻秧也长势喜人,估摸着再有几天也能种上了。
趁着寒食节,又是雨天,肖大脚给他们家送了一回樱桃,顺带挖了几根树苗来,让他们种上。
林秋缘估摸着,过些年,他们家也能实现水果自由了吧。
何氏端出一盘青团,几个妇女在一块话了半天家常,聊了聊互相的春耕进度后,肖大脚才切入正题。
“老嫂子,我们家老赵说清明过了就可以带人来处理这些木头了,还是老规矩,你们家操持几天饭,他带人来分木材,不过这就得收工钱了,你们家包一顿饭的话,工钱就是二十五文一天……明儿又是赶大集的日子,这回得你们自个儿操持了,我们那后山脚的田还没蓄的水不够,这不,我们家老赵带着志勇抬着水车还在那踩呢……”
肖大脚表示这回没有时间来帮忙,何氏表示歉意,倒是耽搁他们家春耕了,又端了一碟子青团让肖大脚带回去给几个孙孙尝尝鲜。
肖大脚没吃过这新鲜玩意儿,刚刚吃了一个味道还不错,倒是没有推辞,趁着天还没黑,急急忙忙赶回家去了。
从前头春分一过,天倒是亮得越来越早,何氏几人一大早就上街去采买了,林秋缘几人也被抓去旱地里帮忙除草。
别看孩子小,干不了啥重活,但是他们家孩子多啊,一人薅一把,都顶俩大人了。
林秋缘直接蹲在靠山脚的位置,化身除草机,咔咔就是拔,顺带沿路撒些种子。
不一会儿,就拔到上次她种下枇杷和李子树的位置,林秋缘不由得脸上一喜,几棵树苗都发芽钻出来了,长了估摸有一尺高,林秋缘连忙唤她娘来。
“娘,你看这是什么?这个要不要拔掉?”林秋缘装作分不清杂草的样子,指着几棵树苗对着一旁的柳芸娘喊道。
柳芸娘自然被吸引过来,仔细看了看女儿指着的两棵树苗。
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又略有一些激动。
“爹!爹你看,这是不是枇杷和李子树苗?”柳芸娘站起身,扭头望向柳外公,连忙唤他来看。
柳外公看着锄头,快步走过来,仔细看一看,摸了摸,才颔首道,“确实是枇杷和李子,来,让开一些,爹把这几棵苗挪开一些,不然以后挨得太密了,活不了。”
柳外公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扬起锄头轻轻挖着,不一会儿就把几棵树苗移栽到山脚去,每棵苗之间隔了些距离。
等几人拔完草,估摸着日头差不多了,就背了几背嫩草回家去喂鸡鸭牛羊兔。
赶集回来的几人正在做午饭,简单吃过午饭后,女人家带着孩子去继续除草;男人们则准备做几个用于支撑木头的支架,并且把下雨冲到宅基地上的枯枝烂叶打理干净。
清明这一天,几家人只简单地祭拜了一下,毕竟他们的祖宗还在安州,陈大舅觉得他们能顺利安家,大抵也是祖宗保佑,便准备了丰盛的祭品。
何氏带着几个孩子在地里田边倒是挖了不少的野菜,割了不少香椿,掐了不少蕨菜,也算是踏青了。
毛毛似乎闻不了香椿的味道,一路上都对着朱氏的篮子汪汪叫,惹得几人偷笑,便让毛毛走在了前头带路。
陈氏还折了几根柳,插在了门前的田埂边上,说是可以辟邪保平安。
漫山遍野都是烟雾燎原,鞭炮齐鸣,是村里的人在扫墓。
徐大也带着父母回村祭祖,还来了趟他们的小山坡话家常,走前,何氏让他留下吃个便饭,徐大表示已有村长相约,何氏只得也包了几个青团让他带回去尝尝,约他下次再来。
晚上一大家子吃了顿丰盛的野菜宴——野菜饼、野菜粥、凉拌蕨菜,香椿炒鸡蛋。
加上祭祀的荤菜祭品,一大家子吃得唇齿留香,就连冬至,也有柳芸娘特意给她做的的一碗鸡蛋羹,嫩嫩的,滑滑的,冬至吃得很是开心。
多余的蕨菜则被几人晒成了干菜收了起来,他们从惊蛰起,就一直在采摘蕨菜,现在已经晒了又一坛子的蕨菜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