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远坊
少实在空中巡飞,掠过一片又一片房屋,突然看到藤子街有一个身影闪过,躲在屋檐下。他眼神一聚,压坡度,悄悄跟了上去。
那人待在原地不动了,少实将羽翼振频调到最小,在他头顶绕着盘旋。在漆黑的夜晚,羽甲振翅亲和,噪声与风吹树叶混在一起。如若不是仔细察看,没有人能发现一个羽人正飞在头顶上空。
少实依稀看出那是一个孩子,他心下更疑惑。大半夜一个小孩独自溜到街上干什么?他绕了一会儿,发现越来越不好跟,这孩子不知有意为之还是怎样,在不停地移动位置又回到原地。这使它频频消失在自己的羽翼下,少实只能瞬间压一个很大的坡度找到他,然后飞到另一个半圈才能重新锁定。
黑夜中,人影模糊,他身形又小,常常费好半天劲才能重新搜索到他。这让他感到不安,这个黑影人是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知道如何反羽人跟踪,心念至此,更不敢大意,等他再次对正时,他瞅准了地方,落在那身影斜前的一个屋檐上。
他落的很轻,还好,没有被发现。
这次他看清了,是一个小男孩,约莫八九岁的样子。他手上拿着一张地图,好像迷了路,抓耳挠腮很着急。少实见到此景,便跳下去,来到他身边。
“孩子,大晚上不睡觉,怎么一个人跑街上来了”
那孩子吓了一跳,回头起笔,发现是一个羽人,便又放下手中的笔。
男孩怵怵地看着少实,情绪低落。少实蹲在他身边问一些他家在哪里父母叫什么之类的问题。男孩摇头,很抵触和他说什么。没办法,少实便蹲在他旁边,静静地守着他。
猛然咕咕一声,孩子的肚子叫了。
“饿了吗”
男孩点点头。
“走,带你去吃点东西去”
少实便带他向最近的面馆走去。
“我想我爹了,我就想到坟上看看她”走在路上,小男孩突然说
一句话,让这个久经沧桑的羽人瞬间哽咽。
“你爹是?”
“他是治安司的捕吏,年前在一场追查任务中牺牲了”
少实抚抚孩子的头,使劲捏了捏他的肩,搂着他往前走。
“走,先去吃碗面,吃完我带你去。”
风月高悬,漆风凉夜。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墓园,一个银色的墓碑前多了一个铁甲玩具,放上了一杯酒。
陆少实摸摸孩子的头
“你好好读书,健康成长。努力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爹在天上看见,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好”
陆少实送完小男孩后,站起身。四野寂静,圆月高悬。一人走在寂静地街道上,消失在黑夜中。
只不过
十字街心,在被阴影埋藏的另一侧,有一辆小车躺在黑暗中。静静地停着。如果常人不在意,是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一辆车。
小车所在的黑暗街道中,阴影中另一端一个黑衣人摸上来。像悄无声息的暗影。他摸到窗前,举起枪对准车窗,没有任何停留,
帷幔后,一个穿着大衣的人静静坐在车后。
“先生哪里来人,有何贵干”
“陆少侠好身手,这么快就被你识破了”
黑衣人静静道。
少实有些惊讶,他第一次见到面对他的枪口如此沉静的人。此人气场非凡,看来不输于自己之下。
“我是九号院行动院院长付敏,找你,是我们需要你”
“怎么讲?”
“先上车吧”
陆少实将信将疑,坐入车中。
“最近长安出现了一种白粉,想必陆羽郎听说过吧”
陆少实皱起眉
“我听说不良人最近在跟踪调查这个事,没想到九号院也在查这个”
院长点头
“我们希望,你来挂帅,调查这件事”
陆少实笑笑
“怎么能是我,付院长这里人才辈出,陆某对侦查隐藏这些一窍不通,您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只会飞来飞去,和这些机械打交道,哪里会侦查”
付敏目光灼灼,打量陆少实
“我看过你的档案,你看起来大咧咧的,实则思维缜密,心细如发。尤其对线索细节有一种独特的敏感,西域勤王,你只用了一个时辰时间就根据他们的动向找了贼首的老巢,并一举端获”
陆少实被他说的有点凛然,可是他心里还是对这些地下潜伏心存芥蒂,不想揽这出事
叫一个试飞羽去干警务稽查,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何况这在外面也说不通啊
付敏手搭在鼻梁上,看起来叹气,
半响,他转身看回助手,对他说,“带他去看看吧”
少实心中一凛,
助手点头,马车行至一个废弃仓库。二人下车,院长也跟了上来。
“长安乐坊头牌崔茵茵,前几日在昌乐坊巡演时突然倒下。我们秘密把她送到这里”在狎促深黑的走廊里,助手说
少实和助手对视一眼,后者赶忙解释“是她自己要求的,为了她的名声”
少实皱皱眉“什么原因”
“她在长安是当红巨星,影响太大”
“我说什么原因倒下的”少实皱眉问
“吸食过量白粉”
他们走出走廊,推开一扇门,眼前是一个明亮整洁的医厅。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一旁的药上操作着什么,旁边是一个病床,点着一种泛黄的灯。屋里随处可以闻到一种臭味,一种流脓人体体液的怪味。床上女人身上裹着特制的棉被,腿从底下露出来。被下的腿由于某种身体的痛苦,不断地扭动着。那下面有几个洞眼儿,是真真切切的洞眼,他不敢往里面看。这双腿还依稀可以看到以前纤细的痕迹。
陆少实拿起一撮粉末,凑到鼻子前闻闻。旁边助手一把打下他的手
“你不要命了!”
陆少实皱了皱眉,显然对他的举动感觉过激
“这是什么东西?”
“白粉”
“它有传说中的那么玄乎吗”
那个助手叹了口气
“这种粉成瘾性极强,一旦沾上,往往癫痫致幻,越要越多,最后四肢腐烂,发疯死去”
他没有多说话,侧过头问身边的医生
“还可以救吗”
医生抬起头,有些惊讶。
“她还没有死。”
助手见少实有些忍不住了,走上一步搭住医生的肩膀,把少实顶开。
“他的意思是,她还可以重回一个健康人吗?”
趁着这个当口,陆少实赶紧别过头去,一阵干恶在他胃里翻涌,但什么也没吐出来。
医生看了看他们两个人,露出比刚才更惊愕的神情。少实的余光看到,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寒气
“你看到她腿上那个洞了吗,那个洞里面都能看见骨头,那个黑的不是什么其它的东西。毒素已经到骨头了,她的骨头已经黑了。
少实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下吐到了自己的帽子里。
崔茵茵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
“都滚开,我的珠宝,我的衣裳,凭什么给我换这些丑陋的东西,我的衣装在长安城里都没有人能穿,那时我满身都挂满的珠宝。是谁把我的指甲弄脏了!”
她在空中挥舞着手,陆少实注意到,她的手指溃烂,皮下露出暗红色的肉质、想来是流了脓,结了痂,而又掉落,长出的新肉又被氧化。她的手掌骨节处一大块都是那样的斑,周围还有深黑色的痂印,就像一个巨大的窟窿眼。少实看着心惊胆战,一阵恶心。 他无法想象,这曾是一个女人的手,而且还是一个红极一时女明星的手。
“你都看到了”付敏面无表情地从靠着的桌子上立起来,少实瞳孔微缩,点了点头
“还以为这是一起小的不法事件吗,她在上元节前夜,花萼相辉楼前,万民瞩目观看的时候赫然倒下,敌人这是有意宣战,要抹掉整个长安的脸面”
陆少实静静地听着
“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情报,这种白粉已经在长安的大小黑市里流传。上至教坊名流,下至码头混混,都有这种新药的身影。情况比我们想的要复杂,陆羽郎,无论是谁,他背后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特大的集团。”
“陆羽郎,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小匪作乱,这件事背后关乎的,是长安的国运”
陆少实点头
“我能为你做什么”
“九号院出了叛徒,特勤都已经被标记,之前我们派出去的暗桩,都已经牺牲。被人挖出心脏寄回来。我们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打入进去,调查清楚。此去凶险,你愿意吗”
陆少实沉吟片刻
“我来调查,暗中吗?”
“不,我们需要你,调离现在的岗位,到巡逻院去”
“巡逻院?”
“对,这样你就有理由接触调查白粉的事情,九号院的同志会在暗中帮助你”
“那我的试飞员怎么办,况且我也不会这些警务的一堆条款啊”
“我们得知,新的机型已经验证成功,这些年不会再有新的验证机型了”
陆少实低头,他说的没错,集光玉对羽甲的性能提升已经接近极限,它的潜力基本已经被开发完全了,剩下的就只是些修修补补,没有大的技术上的改进了。
“你不用担心,我们会为你进行培训。对于你的工作调动,我们也想好理由了,就说你上次事故有些心理障碍,从事地面警务工作休息一段时间”
“这也太扯了,这人们会信吗”
“不被大多数人理解的,才会被少数心思缜密的人相信”
面色严肃,陆少实沉吟
“事出突然,我需要仔细考虑考虑”
付敏擦了擦眼镜
“我不逼你,这件事你要想好”
“如果我答应了你,那我要怎么过去?”
“你想办法惹怒梅世子,他一定会动用在长安的关系整你,刚好我们也想看看,他背后的背景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