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各位英雄豪杰荟萃至此,实乃我镜芜山庄之幸事。”
高台上,站着位奢服低敛的中年男子,言辞庄穆。
形貌举动,一如他的言辞,充满了中正之感。
那便是当今武林盟主,邱无涯。
台下人头攒动,听着他的讲话。
不时,就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人群里的李相夷却在想,从洛阳牡丹花田,救走凤凌烟姐弟的是不是他?
愣神之际,南宫弦月抬肘撞了下他。
“诶,有两个家伙在看你和老笛,眼神跟刀子似的。”
李相夷和小笛飞声,循着他视线看去。
是凤凌烟姐弟。
匿在高台旁林子的树上,不善地剜着他俩。
忽地,他们目光一凝。
觑见更深的林子里,有一点遥远的缁色,为枝叶掩映,若隐若现。
会是谁呢……
注意聚回高台上,邱无涯的话已讲得差不多了。
“此次武林大会,以武会友。”
“一炷香内,跌下擂台者输。”
“比试期间,点到为至,不可故意中伤。”
说完这段,他迈至一架子旁。
架上覆着红绸,不知盖的什么。
手轻微一挥,便有两个侍女上前,揭开红绸。
三个锦盒。
邱无涯一个个翻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此次武林大会,前三名者,各得灵药一枚。”
“第三名,琼台玉露,可提升十年功力。”
“第二名,逍遥仙露,可提升十五年功力。”
“拔得头筹者,”他顿了秒,拔高音量,“天山神露。”
“可提升二十年功力!”
此话一出,台下哗然。
这三种灵药,可是稀世难寻的至宝,是多少人的梦寐以求。
李相夷却是一笑,“这么好的东西,他干嘛不自己留着。”
“等着别人超过他吗。”
小笛飞声抱臂附和,“肥水不流外人田。”
“多半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有理,”南宫弦月跟着道,“观音垂泪都吃了,多吃点难不成还能撑死他。”
“等吃完,拿下血域天魔怕都不在话下。”
“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要,”李相夷低声阴阳,“看来,邱盟主还真是大方。”
“宁愿把灵药拱手让人,也要屈居第二,给血域天魔作配。”
只可惜,已有不少武林人被冲昏了头脑。
各自心下,都是趋之若鹜。
咚咚,咚咚咚——
呜——
高台上击鼓声起,号角长鸣。
长久的激奋惊飞了林中的鸟,一群接一群,在初升的红日里,飞向湛蓝广袤的天空。
各方武林人落座到擂台周围。
擂台是石铸的圆,其上刻有壮美的花纹。
团在四周的,是精雕细琢的的八方立柱,以及猎猎旌旗。
号鼓声一停,便有人跃上擂台。
“在下耿青天,可有哪路兄台愿来切磋?”
他是万人册第一百二十六,实力要高不高,要低不低。
是故,不少人跃跃欲试。
“我愿一试。”单孤刀第一个跳上去。
高台上,有人于鼎里点起香来。
香尽锣响,耿青天落下擂台。
单孤刀向人抱了个拳,“承让,承让。”
后面,又有两位上台与他斗。
他一连胜了三场,进了万人册前一百,一时风头无两。
打至此时,体力已有些不支,这才下台去。
何璋迎上去,递过装水的牛皮袋。
单孤刀边接,边向李相夷的位置望了望。
李相夷远远抱了个恭喜的拳。
“你跟他有什么好道贺的。”小笛飞声皱眉以示不满。
“就是,”南宫弦月嘴一瘪,“当心到后面,他看落你太多,以为你的道贺别有用心。”
李相夷回眸看他们两个,什么也没说出来。
师兄会吗……他不太敢深想。
这时,有人拍下他,“小兄弟,这三个位置没人吧?”
李相夷回神看去,“不好意思,有人的。”
那三张椅子,是占给李莲花他们的。
这搜房间,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说不定他们三个,会想来看一看呢。
而且这位置视野甚佳,还有林木遮阳。
若非腿脚快,还真占不到。
那人听罢,略失望地同伙伴另寻位置去了。
擂台上,又上去个人,是万人册七十三的威刀杜楠。
梳着个歪髻,扛一把大刀。
一袭红衣上去应战。
他自以为风流道,“原来是个美人。”
“当心被小爷的大刀,伤到你娇滴滴的脸蛋。”
台下一阵哄笑。
不过半炷香不到,他和台下人,就嬉笑不出来了。
角丽谯提着赤霄剑,居高临下踩住他脸,“还觉得老娘美吗?”
言罢,一脚将人踢下擂台去。
杜楠摔在地上,可谓是鼻青脸肿。
他有些失面子地爬起来,忽道,“这小娘们作弊!”
“给我下毒,简直是为了赢,不择手段。”
他侧过身,把右胳膊的剑伤展露给人看,已然乌黑非常。
“妖女!”他指着角丽谯。
云彼丘一紧站起来,但被白江鹑和纪汉佛拖住。
雪公血婆则破口大骂,“你小子再胡说一个试试!”
“我胡说,这还不是事实吗?”杜楠难受地抽搐一下。
抽完振臂高呼,“妖女,妖女!”
有些看客跟着义愤填膺,把雪公血婆的声音压了下去。
角丽谯一时成了众矢之的。
她张惶地站在台上,四面八方都是噪耳的讨伐。
就像小时候养蝎子时,那群孩子围着她,转圈喊她“小怪物”。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的确像一只蝎子,像一个怪物。
可现在,她已经不那样了。
为什么,还是有那样的声音环绕不断……
她真的没有给他下毒。
“那人刚在台上时,伤口还是红的。”李相夷扫眼杜楠的伤口。
“这一到台下,就变黑了。”
“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在唱戏。”
“诶,”他手背拍下旁边,“你不去帮一把?”
小笛飞声不动如山,“武林大会点到为止,多少还是会受伤。”
“邱无涯这里有大夫,一验便知。”
“角丽谯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这点小事,何须人帮忙。”
“这么说,”李相夷揶揄,“你是想帮的了?”
就是因为事太小而已。
小笛飞声横他一眼。
刚横完,南宫弦月又闻到了八卦的气息,追着李相夷问。
小笛飞声递他一记眼刀。
南宫弦月缩回去,打算私下再问。
此时的角丽谯,果然冷静下来。
她走到台边,俯视着杜楠。
“你确定我给你下毒了吗?”
杜楠反问,“怎么,不敢承认啊?”
“我最后问你一遍,”角丽谯冷而清晰道,“你确定我给你下毒了吗?”
杜楠十二分地确定。
角丽谯撇开他,正欲向邱无涯找大夫。
顷刻间,目光逮住一道现成的墨绿身影。
“李莲花,你不是大夫吗?”
她喊,“来,给这人看看。”
“免得救迟了,待会毒发身亡了。”
闻言,李相夷三个小的眺去。
果不其然,李莲花三人来看武林大会了,正从一小道穿过擂台下,找地方坐。
本来挺隐蔽的,这下全曝在众人眼下了。
还有不少人识得他们,纷纷抱拳客套。
李莲花看眼台上的角丽谯。
心道,“这角大美女,还真是不客气啊。”
就说这武林大会不能来吧,一来就没好事。
无奈下,他只好走向杜楠。
“这位杜兄台,还请让在下诊一诊,也好解你所中之毒。”
杜楠一见,略有慌张。
他咽口唾沫,而后灵机一动。
凑近李莲花小声道,“李大夫,这个您笑纳。”
李莲花低头一看,竟是锭金子。
他微微一笑,撤开一步,“这无功不受禄。”
“我的诊费也就五两,要不了这么多。”
金子登时裸在青天之下。
杜楠唰地红脸,抓着金子往后退。
“小宝。”李莲花使了个眼色。
方多病扣住要溜的杜楠,剑略一出鞘,他腰间的锦囊便破开来,漏出大把熟透的桑葚。
李莲花从袖中摸出两根细长银针,一针扎他伤口,一针扎了颗桑葚。
两针皆是乌黑,嗅来的味道倒一样。
他把两根银针,又拿给些看客闻了闻。
原本叫嚣的人,悉数闭嘴了。
角丽谯转向高台,眉目高挑。
“邱盟主,不知这栽赃陷害,会作何处理?”
邱无涯招来两人,把杜楠押走,逐出了武林大会。
角丽谯继续打擂台。
李莲花三人,则往李相夷他们那边去了。
“不是说不来吗?”李相夷眉梢一扬。
李莲花一挠鼻子,“这不你大徒弟,非要闹着来。”
“别都往我身上推行吗?”方多病无语地用指头戳人。
“明明是你和阿飞想来。”
笛飞声斜他一眼。
而后问,“打多少场了?”
三个小的,就列举谁谁谁跟谁打,又打了多少场。
笛飞声不耐烦听,打断道,“我说你们。”
其他人有什么好听的。
三个小的摇头,“没打。”
“你们不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吗,”李莲花顺顺衣带,“这都这么久了,为何不去?”
三个小的异口同声,语中有种平淡内敛的张扬。
“等万人册前十。”
说的也是,李相夷和小笛飞声,挑过了万人册第九的凤凌烟姐弟。
南宫弦月在小笛飞声与鬼手风烈那一战后,也去找了人,并将其挑败。
而万人册前十,算江湖里高手中的高手。
他们不会轻而易举上台,一般要等到比试的后半段,或看到新秀中,谁谁谁可能威胁到他们的地位,才去打一打。
又或者,在等一个有实力切磋武艺的人。
但是,在有万人册前十上台之前,李相夷还是被迫上了次台。
角丽谯打累下台后,肖紫衿飞上了擂台。
向四方拱手,“在下肖紫衿,前些日子行侠时,与一朋友相识。”
“一直以来,都想与他切磋一番,遗憾未得机会。”
“如今趁着武林大会,肖某这第一场……”
他朝向一个方向。
“相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