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的事情就是这样,不怕没有好事就怕没有好人。
比如贾邛挖到龙骨祥瑞这事儿,自打他被封了伯之后可了不得了,这大唐的祥瑞就像雨后的狗尿苔一般噌噌的直往外蹿,每天来献祥瑞的都在承天门外排长队。
那些天二陛下很想骂街,这些祥瑞做的也太假了吧,你们特么的就不能上点儿心嘛,这特么的都闹了两年灾了有个屁的祥瑞啊,真当我是罗家养的那个彪呼呼的彪吗!
因为这些祥瑞二陛下特意传旨曰了,过去朕听说隋炀帝喜欢祥瑞,但我认为像什么龙骨啊,白鹊啊、铜人啊,等等这些都不能算是真正的祥瑞,真正的祥瑞是人才,是贤才,像罗霄这样的人才,这才是大唐的祥瑞。所以,以后再有什么祥瑞上报给有关单位就可以啦,不用来骚扰我这个大个儿的皇帝。
有了二陛下的这番说词,进宫献祥瑞的风气才被刹住,不过那时候皇帝陛下已经收了一屋子的祥瑞了。
这次皇帝挣了钱,而且是挣了大钱,挣的钱相当于国库一年的收入,见那些天天哭穷的世家门阀竟然这么有钱皇帝都快恨疯了,他觉着自己这次的决定无比正确,准备要趁这个机会搞一次狠的,让他们知道知道这大唐到底谁说了算!
贞观三年五月初一连七八天狂降暴雨,特别是后来的这场雨,一连下了五天四夜,直下的大河涨水小河满,各地险情的急报雪片一般的飞进了六部,六部主事又急匆匆汇报给皇帝。到了五月十三这天,二陛下等着盼着的洪峰还是出现了。
八水齐溢长安城一夜之间变成了泽国被水淹了,大水淹城带来的后果就是不少民房倒塌,不少人被砸死了,尤其是北城,因为地势相对低洼,被水淹后房倒屋塌的门阀官吏不知凡几。
得益于朝廷前半年以工代赈开挖整顿河道,这场大水来的快去的更快,仅三天功夫就彻底消退下去了。
等到大水退去之后二陛下传旨,彻底统计一下长安各坊市的房屋店铺及人口户数,以便于准确的计算这次大灾给长安带来的人员财产损失。
与此同时,整个京畿地区,甚至整个关中都展开一次大的人口田产普查,计算这场大水给大唐带来的损失。
这次皇帝陛下可是下了大决心,不用地方上和各级县衙,直接调十六卫与太子六率的人马去查。
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后世家门阀,甚至整个关中都震动了,其影响力比之当年李二屠兄宰弟且为乐还要大,毕竟那时候皇帝整的是自家人,这次整的却是不听他吆喝的人。
唐二世搞这么大的阵仗,傻子都看的出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分明就是借此机会清理人口与田地。
想当初隋朝鼎盛时期有人口将近六千万,等到了武德年间在册的人口还剩下不到八百万,真的有十之七八人都死在隋末的天下大乱中了吗?恐怕真相并非如此。
当年隋文帝时天下人口不到三千万,他觉着这数字不对,于是便搞了个“大索貌阅”运动,就是挨家挨户进行清查,若发现年龄不对,长相不对,数对不上的严惩。正是通过这次大普查,使阳隋朝的人口一下子增长到了将近四千万,也就是说,当时藏匿的人口将近四分之一。
老百姓之所以选择逃亡藏匿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租庸调制度是按人头税收,而不是按照田亩收税。而这个税不仅仅指的老百姓要缴的租子,而是沉重的劳役。
有许多地方的贪官污吏会强迫百姓们在农忙或者秋收时节去服徭役,这时候一走就是两个月,那什么事儿都耽误了,可如果不去的话,就要按人头向朝廷缴纳绢布绵帛,而且数量还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的。
除此之外,老百姓逃亡藏匿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摊逃”严重。
所谓的摊逃是指地方官为了自己的政绩升迁,并不将逃亡者从户籍中消灭,反而会将本该由逃亡者承担的田租和人头税转嫁到里正和其他没逃走的百姓头上均摊,结果就造成了原本不想逃亡藏匿的百姓也被迫逃跑藏匿了。
二陛下早就知道各世家门阀的田庄上藏匿着大量的逃户藏民,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也没有合理的借口去检查。这两个天下大旱,李淳风趁机派了许多人扮作逃民投入到了世家门阀那里做了调查,对于各家有多少逃民基本已经摸清楚了,只不过唐二世一直在苦苦等候一个合理的借口,而此番的大水灾就是最好的借口。
唐二世皇帝不仅派十六卫亲自负责普查,同时还对最基层的里正乡长下了严令,若有隐瞒不报者查出来户口不实人口不对,正长远配三千里起步。
另外二陛下还借用了罗家保甲制度,将各村各处的百姓以保甲编组,鼓励底层百姓互相举报,举报得到的好处是举报人的人头税可以由查实的被举报人承担,如果隐瞒不报,一家查出问题来一甲都跟他家同罪,一甲出问题一保同罪!
唐二世这次用的是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且出手十分之果断迅速,前后不到十天的时间,关中地区搜出隐匿人口高达一百六十余万人,其中青壮足有一百余万人!
在民间举行大清查的同时,二陛下派出以长孙无忌和李淳风为首的清查小组展开对世家门阀的清理。
对世家门阀进行清理自然会受到他们坚决的抵制,为了不让他们抱团,唐二世陛下手下的几大忠狗给了一个阳谋,那就是这次只清查不处处罚,同时效仿汉代的推恩令给世家门阀括户,朝廷支持世家门阀出来做官的庶子、旁系子,甚至奸生子、私生子分一部分家产另立门户。
要知道自汉晋以来,世家门阀执行的一直都是嫡长子继承法,家里的一切都是嫡长子继承,次子能继承的都是很少的一部他,就更甭提什么庶子与私生子了,他们几乎都是没有继承权的,长大了之后都不得不依附于嫡长子生存。
这样的好处就是使家族的财力物力不至于分散了,坏处就是打压了人才,不少比嫡长子更强的人往往都会被提前给处理了,以免他影响到嫡长子的前程。
唐二世甩出来的这个括户法案得到了绝大部分庶出子的拥护,毕竟谁也抵不住在家族的族谱上单开一页的诱惑,因此他们纷纷跳将出来支持皇帝,甚至原本许多被家族打压的庶子、私生子们都跳将出来准备要报科举去做官,只要做了官就可以自己另立门户单过了,这是给自己,也是给子孙后代找了一条出路。
总之,唐二世挑起了世家门阀内部的不团结,让他们无法抱团,趁着他们内部分裂的机会进行了算是比较成功的清查。
经过清查,仅京畿地区,从世家门阀这里清理出来的青壮就有四十七万余人!整个京畿地区的土地被世家门阀占据的足足有七成之巨!
清查完了之后二陛下再次愤怒了,寻个由头弄死了好几个心狠手黑的世家出身的官员。
如今的皇帝可不是后世那些真正集权的皇帝,虽然不像汉晋时期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但这天下说到底世家门阀的话语权还是非常重的,重到足以改变皇帝陛下的决定。
这次皇帝对世家门阀做了清洗,他们自然不会认怂从了,立刻就发起了反击,而首先倒霉的就是长孙家。
世家门阀搬不动长孙无忌便对长孙顺德下了手,在世家门阀的压力之下,唐二世只得以贪污为由罢了长孙顺德左骁卫大将军的职,令其在家反省。
除了长孙顺德之外,另一个倒霉蛋任谁都没想到竟然是归义王梁师都!
梁师都自从归顺大唐之后的存在感一直是很低的,他知道自己在唐二世那里不得烟抽,因此平日里几乎足不出户,就在自己家里研究怎么吃喝玩乐。平日里他就是逢年过节出来走动下,走动的也基本就是翼国公府,连罗家他都极少去拜望。除此之外就是偶或与河间郡王李孝恭联络一下,相约喝个花酒什么的,他万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个,他被世家门阀弹劾了。
世家门阀弹劾的到不是梁师都喝花酒,这年月还没有官员不许喝花酒的禁令,而且如今喝花酒一般真的只是去喝酒。他被弹劾是因为梁师都做生意这件事情。
按唐律大唐的官员是不得经商与民争利的,再者商是贱业,官员及其家小都不得经营。而梁师都为了过日子,为了过好日子,仅靠那点儿俸禄是不够的,所以他就趁前阵子罗家想处理产业的机会买了罗家一座酒楼,也不知这事儿怎么就让他家的家奴给捅出去了,于是他就被举报了。
其实梁师都自己清楚的很,自己只是个导火索,世家门阀真正要对付的不是自己,而是借这个由头想要对付另外一个家属光明正大做生意的河间郡王李孝恭与亲自做生意的皇帝便宜养子罗乘云,而真正的矛头对准的,却是皇帝。
皇帝也清楚这件事情的事实,但他正好借这个由头给梁师都连降了两级,梁师都本以为自己这次要完蛋了,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了,既然你们不想让老子好过,那特么的就都甭过啦!于是他跟弹劾他的官吏耍起了流氓,万没想到歪打正着,这下不仅又活了过来,反而趁这个机会抱上了皇帝的大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