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钟鼓楼为警讯之用,钟声响起,不是城中走火,便是外敌临城。
曾知州听到钟声瞳孔一缩猛地站起身来向外张望。
而范离也明白这钟声的意思,城中如没走火,那就是金军打过来了!
“走!”
曾知州看城中并无烟火,随即叫上随从快步向外而去。
“金人来啦!金人来啦!各家青壮上城啦!”
曾知州刚离开,门外就传开一片锣鼓声,其间有人在喊各家青壮携带武器上城协防。
范离听到声响一下子有些懵了,心里还在想着要不要去。
可回头一看,李婉秋已经面无血色,紧紧拉着李清照衣袖颤抖不已。
这丫头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心中怎能不留下阴影。
李婉秋那可怜模样,看的范离一阵心疼。
而李清照那坚定的眼神,就像是在质问他:“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上城墙保家卫国!”
姑侄俩的样子,让他立刻下定了决心。
范离什么都没有说,随后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李婉秋眼中尽是不舍之意,但危难当头,不舍又能如何?不拼命都活不下去。
范离速度飞快,跑起来就跟豹子似的,只是一会就回到了客栈。
范昭几人也和他方才一样,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木讷的站在那里乱转。
“抄家伙!上城墙!”
范离一把从马车暗格里抽出长刀,二话不说就向城墙奔去。
“还傻愣着干啥?抄家伙杀呀!”
范昭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拿出武器就跟了上去。
其他几人也不慢,各自拿出武器嗖嗖嗖的就奔跑了起来。
城墙近在眼前,范离等人那浓重的杀气,把一旁的老百姓都吓到了。
特别是王铖,背着一杆几十斤重的大铁枪,跑起来就跟猛虎一般,枪头一晃,铁刃划破空气嗡嗡作响。
搁着老远,就能看见烟尘四起,众人纷纷给几人让出路来,生怕挡了他们去路,被践踏而死。
“这是哪路好汉?竟有如此气势!”
“那把铁枪我认得!血战昌邑城的十四好汉中,有个人用的就是这把铁枪!”
“吹吧!昌邑十四好汉都死在城里了,如果出现在这里,那就是真见鬼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就是从昌邑逃出来的,那把铁枪杀了好多金人,枪头两侧有两个银环,你看,这把枪也有,绝对不会错!”
沿街民众,还有支援的青壮都在议论这几个杀意冲天的好汉到底是从哪来的。
有些记性好的,从昌邑逃出来的百姓,一眼就认出了王铖手里的铁枪。
当民众知道了范离几人的来历后,城中顿时爆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喝彩声!
“是昌邑十四好汉!真的是他们!”
“怎么才有六个?其他人呢?”
“应该是战死在昌邑了吧……”
“真是我大宋好儿郎!”
“好汉勇武!多杀金狗!”
十四好汉血战昌邑城的事迹,其实已经传开很长时间了。
在这个宋军一触即溃,金军所向披靡的时候。
十四名好汉居然杀穿了昌邑城,死在他们手下的金兵,没有上百也有几十。
区区十四人,竟然创造出了一换二乃至更高的战损比。
这等传奇,怎能不被宋民传颂。
王铖这个臭不要脸的,知道自己成名人了,居然还厚颜无耻的炫耀了起来。
不是向大姑娘小媳妇抛媚眼,就是甩开膀子虎虎生风的耍上两招王家枪法。
至于什么是王家枪法,连他自己都还没弄清楚……
城中的动静惊动了已经到城墙上的曾知州。
他向下俯看,一眼就认出了身穿儒袍的范离。
听着民众的喝彩,他真没想到,这个少年居然是传闻中昌邑十四好汉中的其中一个。
看他在前面领着大伙的样子,这范离大概率还是这些好汉的头头。
这么年轻,就有如此胆识,曾知州看他的眼神又多了一层他意。
几人嗖嗖爬上城墙,范昭他们还在那洋洋得意。
范离已经趴在城墩口查看城外情况了。
待良久过后,他才猛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舒缓了下来,蹲在城墙后大口喘息着。
“大哥!金狗什么时候攻城!”
攒足了力气的范昭,趴在城墙上向外张望。
那官道林间果然有数十金骑在那游荡,兴奋的吼叫问着。
“攻个屁!金军游骑是来探情报的,转一圈就走了。”
范离总算放下心来,看来今日还轮不到他们拼命。
这是好事,谁不愿意活着,打仗是会死人的,不想死,就只有不打仗。
“哥你咋知道的?”
范昭那榆木脑袋哪懂这些,但他好奇啊!
咋自己大哥就什么都懂呢?其他人也不在那炫耀了,想听听范离的高见。
范离看他们那没脑子的样子,愿不愿意也再次站到城墩前指着城外的金骑给他们讲解道。
“看到外面那些金国骑兵了吗?如果是金军主力,战马会着马甲,骑兵穿生铁重甲,除主要兵器以外,不会携带其他东西,而城下这些骑兵,战马并未着甲,属轻装骑兵,且马上携带了行军装具,干粮水袋一应俱全,只有长期执行情报搜集任务的游骑兵才会带这些东西。”
范离指着城外游骑,一件装备一件装备的给兄弟们解释。
那详细透彻的解说,听的一旁宋军将士都瞠目结舌。
这些知识,就连他们这些从军多年的老兵都不知道。
也就百夫长以上的军官,才看得出金军骑兵,各兵种之间的不同。
一个儒雅少年怎会知道这些?
有些老兵打量着范离一身行头,大多认为,这少年应该是哪位将军家的公子,不然哪会懂得这些,看他的眼神也客气了不少。
“哥,骑兵不都是这样吗?上了马拿上刀,不是一样能杀人!”
范昭还是没太明白,继续问道。
“你说的也对,是个人骑上马拿着刀都能杀人,但骑兵与骑兵之间,是有差异的,战斗力也相差甚远。”
范离反正也没什么事,就把问题说的更详细了。
只不过,因为他说的太投入,竟没感觉到身后多出来几个人。
骑兵战法,最早可追溯到商周时代。
如何能让冲击力强悍的骑兵发挥出最大的战力,也是历代军事家必究的话题。
重骑兵的出现,大概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因为可左右战局的强大能力,让重骑兵成为了国家实力的象征。
直至宋时,骑兵的兵种以及如何作用,被细化到了一件兵器,乃至一双马靴。
轻骑兵与重骑兵最大的不同就是战斗方式的不同。
重骑兵甲重难破,擅冲锋,而无耐力。
一场战斗下来,基本人马俱疲,很难发起连续冲锋。
如果城下是金军主力,就不会是数十个只穿皮甲的轻骑了,而是乌泱泱一眼望不到头,人马皆着甲的铁浮屠。
一名重骑兵最少需要三名仆役跟随,再加上杂七杂八的随行人员,一千重骑兵就有万人的声势。
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怎么可能不被青州城外围州县大宋驻军发觉,而悄无声息的来到青州城下?
而轻骑兵甲轻马快,善骑射可日行数百里。
因此,金军常用轻骑为探马斥候深入大宋腹地,搜集沿途地形路况等情报,以做进兵之用。
“范义士年少有为,竟有如此学识,老夫钦佩不已,只是不知师从何方,家师高姓啊?”
还没等范离科普结束,曾知州的声音便打断了他。
此子虽不显山水,却乃大才!
如此才华横溢的翩翩少年怎可能会是一介乡野村夫。
若无名师教导,他怎知这多学问。
曾知州当下看他的眼神已经有些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