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十月初六的夜空被染成深沉的墨蓝色,酉时刚至,营地校场周围便燃起了六簇熊熊燃烧的篝火,冲天的火光将整个校场照耀得如同白昼,驱散了夜幕中的最后一丝阴霾。
空气中弥漫着干柴燃烧的噼啪声,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那是属于战场的独特气息。
晚餐后的幸存者们怀着沉重的心情,迈着缓慢的步伐,陆陆续续地来到校场,他们神情肃穆,眼眸中充满了哀伤,默默地围拢在校场中央那座巨大木台旁。
木台离地约有一米高,样式简陋,用粗壮的原木搭建而成,下面铺着一层厚厚的干草,仿佛为即将到来的仪式增添了一丝庄重。
木台上,则整齐地摆放着一具具身着制式军服的尸体,他们是在这场战斗中英勇牺牲的二百六十二名战士和普通幸存者。
此刻,他们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盖着白布,面具遮面,保持着军人的仪容,仿佛只是沉睡在了一片静谧之中。
这些战士的尸体大多已经残破不堪,与异军的尸体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可李昊然依然坚持己见,在混乱的战场上,尽力将他们的尸首从尸山血海中收集、拼凑、整理,最终让他们以完整的姿态,接受最后的告别。
他们都是为了保护营地而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无论生前是英勇无畏的战士,还是慌乱失措的普通人,在面对死亡的威胁时,他们都没有退缩,而是选择了战斗到最后一刻。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在这样残酷的末世中,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但活着的人,却要背负着他们的希望,继续挣扎求生。
李昊然沉默地站在火堆旁,神情凝重,他弯下腰,从火堆中捡起一根燃烧的炭火,缓缓走向木台。
炭火散发着灼人的热浪,将他的脸映照得通红,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炭火抛向木台下的干草堆。
星星点点的火光迅速蔓延开来,干草发出轻微的爆裂声,火势逐渐壮大,转瞬间,冲天的火光直冲云霄,将整个校场映照得一片通红。
幸存者们默默地围拢在熊熊燃烧的火堆旁,感受着火焰带来的炙热,任凭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仿佛火焰可以将他们的泪水蒸发,将悲伤一同焚烧殆尽。
灼热的火焰与夜空中闪烁的星辰遥相呼应,构成了一幅悲壮而震撼的画面。
就在这时,天边突然划过一道耀眼的炽白色光芒,宛如一道闪电,将漆黑的夜空撕裂出一道巨大的口子,又像是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焰,快速地划过天际,消失在远方。
李昊然抬起头,目光紧紧地追随着那道划破夜空的星陨,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始终无法抓住,就如同这稍纵即逝的流星,留下的只有一瞬间的辉煌。
他眉头紧锁,双眼紧紧地盯着那道逐渐消失的星光,任凭炽白色的火焰倒映在他的瞳孔中,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句「
天将降星,以示灾异」
,难道这颗流星的出现,预示着更大的灾难即将降临吗?李昊然在心中默默地思索着。
「流星的本体是天体炸裂时抛向宇宙的碎屑,在无尽宇宙中一直做着相对的自由运动,被质量更大的恒星吸引,抛出,加速,直至陨灭,其本身并不存在任何内在力量。」
李昊然低声自语着,仿佛在阐述一个深刻的道理。
「可那一团炽白色的尾焰却蕴含了燃烧一切的爆发力,它燃烧空气,燃烧自己,最终以毁天灭地的势能撞入它的归宿。」
「那一闪,是他无尽生命的华丽落幕,是终其一生燃尽一切的势与悟。」
「它的炽烈不仅来源于它自己,更是源自与它接触的一切。」
李昊然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流星划破天空的轨迹,曾几何时,他也曾幻想过,能够参透这漫天星辰的奥秘,找到人类在宇宙中的位置。
此刻,他仿佛抓住了某种灵感,脑海中灵光乍现,他缓缓地席地而坐,闭上双眼,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进入观想状态,感悟宇宙的奥妙。
校场上的众人,都被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和那道划破夜空的流星所吸引,并没有注意到李昊然的异样。
只有不远处楼顶上,一抹蓝色的身影,正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她背手而立,峨眉紧蹙,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惊诧,她不明白李昊然为何会有如此怪异的举动,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不觉间,她紧紧地抓住了衣摆的左手,指节泛白,似是有些颤抖。她的眸子中,映出校场上的那一簇簇烈焰,还有那个席地而坐的少年身影,久久不愿移开。
「他果然是个万中无一的奇才,」
慕寒珊心头暗想,目光忍不住再次落在那少年身上,
「当初的我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对往后的道路有了一些顿悟,而他只用了短短两个多月就要触摸到瓶颈了吗?」
回忆起自己当初修炼时的艰辛,再看看眼前这个少年,慕寒珊心中五味杂陈。
「看来这个狗东西真的不能说杀就杀了,不然这个世界可能会变得无趣吧。」
想到此处,慕寒珊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笑意, 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敛了笑容,心中暗自责怪自己。
如白玉一般的脸颊又一次爬上两朵微红,感觉到脸颊微微发烫,慕寒珊轻咬着嘴唇,似乎在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某种情绪, 衣袖下的双手也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微微泛白。
「天地大道,道则至简。往往看似复杂的东西,都是由最为简单的原理驱动。」 慕寒珊的视线从李昊然身上移开,转向夜空,喃喃自语道。
「几千年的历史祭奠,说到底最为高级的科技也不过是烧开水罢了,或者说是换着方儿的烧开水。」
「星辰之力,炽白爆裂,那么它的内核又是什么呢?」
目光再次回到李昊然身上,只见他盘膝而坐,双手微垂付于双膝,明眸望天,似在思索着什么, 随后缓缓闭上双眼,进入了修炼状态。
火光渺渺将整个营地映的通红。
熊熊不息,整整燃烧了两个时辰。
最后一团火苗在柴堆中乱窜,终是化成一缕青烟。
而干草成灰,枯木化碳,燃尽了生命,陪伴勇士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