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接过邋遢道人递来的银两,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既有对外界的渴望,又有对目前处境的无奈。他叹了口气,目光紧紧跟随李文远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舅舅,你说小李子这样做,真的能解决余杭城的粮食危机吗?那些百姓能信他多久?”沈一的声音低沉,夹杂着几分年轻人特有的疑惑与担忧。
邋遢道人捋了捋胡须,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世事如棋,布局者看似步步为营,实则步步惊心。李文远此举,看似解燃眉之急,但背后是否藏有更大的棋局,还需观其行,听其言。至于百姓的信任,那便是建立在一次次的行动与结果之上,虚妄终不能长久。”
两人一并走出酒楼,混入人流之中。沈一不时回头望向酒楼的方向,内心涌动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他想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到底是什么,为何正义与邪恶之间的界限如此模糊不清。
“舅舅,你总说人间是个大戏台,每个人都是戴着面具的演员。那我们呢?我们的角色又是什么?”沈一突然停下脚步,目光直视着邋遢道人,眼中有着超乎年龄的深邃。
邋遢道人哈哈一笑,拍了拍沈一的肩膀,“咱们俩?说书的与听众罢了。但记住,每个听众都可能成为下一幕的主角,重要的是,何时登场,又如何谢幕。”
话音刚落,一阵风起,卷起了街角的几张旧报,一张飘到了沈一脚下。他弯腰拾起,报纸上赫然印着“余杭城粮仓亏空,民生告急”的大字标题。沈一心中一震,抬头望向人群,各式各样的面孔上写满了生活的艰辛与不易,他们或焦急,或茫然,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不确定。
“百姓的日子不易,若无真才实学,何以安民心,立于不败之地?”沈一喃喃自语,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孩子,你心中已有答案。”邋遢道人赞许地点了点头,“记住,行走世间,不仅要明辨是非,更要敢于行动,以你的智慧与勇气,必能在这一出大戏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正当二人对话之际,不远处,一阵吵闹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几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正围住一个卖菜的老汉,言语间满是轻蔑与威胁,似乎因为一点小摩擦,便打算借势欺人。
“哟,这不是王大伯吗?今儿的菜新鲜吗?怎么,还想不想在这条街上卖菜了?”其中一人阴阳怪气地说着,周围的行人虽多,却无人敢上前制止,只是在一旁议论纷纷,眼神中充满无奈。
沈一看在眼里,怒火中烧,正欲上前,却被邋遢道人拉住,“慢着,看戏,也得学会入戏。”
只见邋遢道人缓缓走向人群中心,咳嗽两声,声音不大,却在嘈杂的环境中异常清晰,“几位公子,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行事,恐怕有失身份吧?”
那几个年轻人一愣,见是一个衣衫褴褛的道士,顿时大笑,“哪里来的疯道士,管什么闲事?”
“疯?或许是吧。但老道我要告诉你,这世间最疯狂的事,莫过于以强凌弱,而最愚蠢的,莫过于不知收敛。”邋遢道人语调平淡,却字字如针,扎进了几个年轻人的心窝。
人群中开始有人低声附和,那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气势明显弱了下来。其中一个看似领头的年轻人眼珠一转,忽然计上心头,“既然道长这么说了,我们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王大伯,下次注意点,别再让我们撞见了。”
说完,一行人趾高气扬地离开了现场,留下周围群众议论纷纷。
“道长真是高义,为民请命!”“就是,这几个恶少平时仗势欺人,今天总算有人教训他们了!”
王大伯感激涕零,对着邋遢道人连连作揖,“多谢道长搭救,小老儿永生不忘!”
“无妨,行侠仗义乃修行之人本分。”邋遢道人淡淡一笑,转头看向沈一,“孩子,你看,这世间的善恶,有时不过是一念之间,关键在于你如何选择,如何行动。”
沈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中的迷雾仿佛被这小小一幕驱散不少。他明白,无论是李文远的权谋斗争,还是街头的琐碎纷争,真正的考验,始终是人心的抉择与坚持。
正午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前方的道路似乎也因此变得清晰起来。沈一与邋遢道人继续他们的旅程,每一步都踏出了新的故事与可能,留给余杭城一个深沉而意味深长的背影,以及对未来无尽的遐想。
“舅舅,下一步我们去哪儿?”沈一的声音充满期待,眼中闪烁着对未知世界的渴望。
“哪儿都好,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这人间的戏剧,总有我们的一席之地。”邋遢道人笑着,身影渐渐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留下一串串清脆的铃铛声,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悦耳动听。
月光如水,轻轻洒落在夜晚的竹林之中,这里距余杭城约莫十里地,四周被茂密的翠竹环绕,偶有夜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更添几分幽静与神秘。竹影婆娑间,两道人影对峙而立,不远处小溪潺潺,似乎在低语,又似在为这场对话伴奏。
沈一,一个约摸十五岁的少年,面容清秀,眼中闪烁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坚决与叛逆。他紧抿着嘴唇,瘦削的下巴微微扬起,显得倔强而不屈,衣衫虽旧却干净整洁,透出一种超乎年龄的早熟气息。他望向对面那位被岁月深刻雕刻的邋遢道人,眼底掠过一抹复杂的情感。
而那位被称为“邋遢道人”的老者,外表与名字极为相符,看似已有八旬高龄,长发披肩,胡须花白且杂乱无章,身上穿着一件补丁累累的道袍,脚踏一双破旧草鞋,却在这样的打扮下,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仙风道骨。他双目微阖,仿佛随时都能洞察世间万物,手中那根看似平凡的空心杨柳杖,在月光的照耀下,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灵光。
“我该叫你舅舅还是师傅?不管怎么说,我可能终究不是玄门中人……”沈一的话语里带着一丝犹豫,但随即眼神变得坚定,仿佛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若只靠此时……”
“不到四年,你纵然呕心沥血,为国为民,能积攒的命数也不过区区十年上下,唯有玄门,方是长生之正途!”邋遢道人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如炬,其中蕴含的力量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令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固,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逍遥江湖,才是真我。我记得当年西汉刘陵有这么一句话……”沈一试图辩解,但语气中已带有一丝颤抖,他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你是想说她的诀别词吗?”邋遢道人的声音陡然凌厉,手中的空心杨柳杖凭空出现,轻描淡写地一挥,周围的环境便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静谧之中,连风声都似乎被这股力量压制。
“没错,我沈一今日也要说几句心底的实话!”沈一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句话,他的目光第一次直视邋遢道人,不再有半分畏惧,只有那份属于少年的傲骨和决心。
“我宁愿与所爱之人共度这轰轰烈烈的二十七载春秋,也不愿孤身一人,守着那青灯佛影,眼睁睁地看着世间的苦难,听着百姓的哀号,直到锁魂风来,将我最后一丝生命力抽离。”说到这里,沈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决绝,那是一种对生命最原始的渴望与珍视。
老人的脸色依旧冷峻,周身散发的光芒愈发深邃,如同开辟了一片只属于他们的仙境,但那份超凡脱俗中,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寞与哀愁。
“一个不懂得祈祷的女子,其父本就修不得正果,淮南王偏要去信那些旁门左道,正气难全,邪气未盛,她那一副天生慧骨竟然输给一介独夫,实在是可笑。”邋遢道人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那深邃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了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别和我吵了,孩子江湖饭没那么好吃,你要真想吃,舅舅喂你还不行吗?那小丫头真的值得吗?”拉特造人的目光又一次柔和,回到了他舅舅的身份,万千的光晕也在此刻瞬间崩解。
“没有谁比她更值得,我坚信这一点,师傅!”沈一还在笑着,但是嘴里只说着师父两个字。
“当时我拼这十来年的道心把你从因此闯下来,我不爱你吗?你父亲由着你纵马天涯修仙练道,你想查案,他让你查,你想学医,他让你学学……”
“我需要的是爱,我知道你们也爱我,但……”
“好好儿大不由爷,我这当舅舅的瞎操心,行了吧?”
老人只是自顾自的笑着,目光黯淡,他看向周遭,只是一声叹息。
“舅舅,”沈一弯着腰,他舔着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一双小手径直的握住,拉扯到人的胳膊。
“我想我需要你的支持和理解。”
“过段日子我给你找个舅妈,你认不认?我看你能不能撑着面子送祝福。”
万丈光晕之外,一抹倩影置身在此时寂静的树林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