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就是太心软了!”
听到杨震等人借兵的恳求,张横黑着脸,第一句话就抱怨起王松来。
“若是当初绑起来,往运河里一扔,哪有今天这些事情! 你们说,大官人太过妇人之仁,才留下今日这些祸害?”
杨震等人诚惶诚恐,只能在一旁苦笑。忠义军中,敢如此当面埋怨王松的,除了王松的兄长王青,也只有这张横了。
不要说杨震一个知州,就是郭永、李若虚这些的宣抚司大员,见了张横,也要礼让三分。
“两位兄弟,大军我是无法调动! ”
牢骚发完,张横坐了下来,沉声道: “你们带我的亲兵去,对付那些土鸡瓦犬,应该是足够了!”
段盛肃拜道:“张将军,若是王相公怪罪下来,还麻烦你多担待。”
“放心去做就是!”
张横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
“弄的越大越好,最好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若有任何问题,我张横一人承担!”
杀鸡骇猴,正好震慑一下宵小之辈。
相州城北城门口,出城进城的百姓来来往往,盘查的士兵们有气无力,态度恶劣,时不时的从百姓身上搜刮些东西,弄的城门口哭哭啼啼,吵吵嚷嚷。
其他值守的士兵表情漠然,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提不起他们的兴趣,这一切早已是司空见惯。
“二哥,你说咱们守着相州城,都领不到饷钱。再这样下去,以后的日子可咋办,一家老小可都指望着?”
叫“二哥”的军士也是满面愁容,把手里的枪杆使劲往地上一顿,摇头道:
“张恩,你问二哥也是白问。赵不试不愿意交出相州,也不接受人家忠义军的官职,咱们能咋办? 人家堂堂的大宋皇室,连王松都不敢动,咱们这些苦哈哈,就只能忍下去了。”
“二哥,要不咱们逃吧! 听说大名府在募兵,有饷钱还有田分,咱们不如去投军,好歹一家人不会饿着!”
听到王筹的话,“二哥”心里一动,随即摇摇头道:“咱们一家老小都在相州,离开了还回不回来,不行!”
“二哥说的是! 咱们兄弟若是离开了,家里的房子、田产咋办? 万一被林家或者闫家给霸占了,以后还怎么要回来?”
“刘二、刘三,差不多就行了,这些人身上能有什么值钱的玩意!”
二哥对着城门口两个盘查的士卒大声喊了两声,这才转过头来,压低了声音。
“闫、林两家都是世代胥吏,祖上那一辈也被搞得倾家荡产。现在好不容易翻过了身,自然是要舍命的搜刮。”
“二哥说的对极了!”
王筹又一次赞同道:
“番子南下时,乡亲们死的死,逃的逃,相州没剩下多少人家。林、闫两家仗着官府的势力,上下其手,把无主的良田纷纷转到自己手里。你就说这永和镇、洹水河两岸,还有几片田地是别家的,全归到了他两家的名下!”
“这闫、林两家,各有多少土地?”
人群中有人好奇地问道。
“最少也有千亩以上。今年的收成这么好,番子又没来骚扰,林、闫两家,每家至少也有上千石的收入。要不是粮食长势这么好,闫忠也不会不把田退给闫七一家。含在口里的肥肉要吐出去,闫忠又怎么会甘心!”
张恩摇头道:“这闫忠也真酿的不是个东西! 乡里乡亲的,霸占田地也就算了,还把闫七的闺女糟蹋了,害得人家上吊。这是要遭天……”
“住嘴!”
二哥看了看周围,低声道:“小乙,你不要命了。这话若是让闫忠或者林家仁听到了,你就麻烦了! ”
张恩也是心里有些后悔,赶紧看了一眼周围,见一个头戴垂脚襆头,身着圆领锦袍的年轻汉子站在圈外,好像正在倾听。
“你这厮,赶紧散开,回家去吧!”
张恩皱起了眉头,大声喊道。看这年轻汉子的打扮,只不过是寻常的商贾买卖人家,应该不是林、闫两家的狗腿子。
刘二、刘三兄弟却是心头一喜,对着年轻汉子招手道:“兀那汉子,你过来!”
张恩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两位兄弟,这年头出门,做买卖不容易,能放过去就放过去吧。”
刘二眼睛一翻,高声道:“张小乙,这件事情你不要管! 这厮身份不明,搞不好是番子的细作,我们兄弟自然要好好查看一下!”
张恩转过了头,再也不理刘氏兄弟。
“二位军爷,在下是从汴梁城过来,到河北做点小买卖的。这是在下的路引,请军爷过目!”
年轻汉子掏出路引,递过去。同时奉上的,还有一块五两的纹银。
刘三眼尖,一眼看到了年轻汉子包袱里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双眼要放出光来。
“你这厮哪是买卖人,分明是女真人的细作,跟我去衙门走一趟!”
兄弟同心,二人目光一对,刘二掏出铁链,抬手就往年轻汉子的脖子上套去,刘三在旁边装腔作势,已经拔刀在手。
这年轻汉子合作还自罢了。若是敢一味拒捕,今日就让他做了刀下游魂。
“好大的狗胆!”
刘二的铁链刚搭在汉子的肩上,汉子冷哼了一声,突然拔出短刀来,直接刺入了刘二的前胸。
刘三目瞪口呆,拿着刀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后面的张恩等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等他们反应过来,刘二已经手捂着胸口,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宣抚司相州衙门公人办事,捉拿在案逃犯,百姓切勿惊慌!”
年轻汉子手里拿着血淋淋的短刀,指着面前的张恩等人,大声道:
“我等奉宣抚司军令,前来捉拿前相州通判赵不试、安阳县胥吏闫忠、胥吏林家仁。所有人等,全部跪地投降,否则休怪我等无情!”
在年轻汉子的周围,及城门洞子里面,上百百姓打扮的年轻汉子,全都拿出刀枪,虎视眈眈,和城门口的公人和士卒对峙起来。
“噗”的一声,城墙上一支羽箭疾飞而至,射在了年轻汉子的箭头,虽然内有铠甲防护,却也是入体三分。
“弟兄们,跟我一起,杀了这些女真人的细作,通判那里,重重有赏!”
林家义在城墙上大声喊着,又开始张弓搭箭,指挥着一群士兵,向下射击。
猝不及防,羽箭驰飞之下,很快就有十几名军士倒于马下。
“掷弹!”
中箭的年轻汉子怒气勃发,忍着痛,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几十颗冒烟的手榴弹扔上了城头,随着“通通”的爆炸声响起,一个个烟柱在城头升起,笼罩了整个城门楼。
“继续扔,把这狗日的城门楼给我炸平了!”
城门口的张恩、二哥等人早已经吓得面如土色,众人都是惊慌失措,恨不得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
王筹指着远处的官道,结结巴巴地说道:“骑……兵!”
众人顺着王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宽阔的官道上,一队铁甲骑兵正在纵马而来。
“都傻站着作甚?扔掉兵器,赶紧跪下,欢迎忠义军的兄弟!”
二哥大声喊了起来,率先扔掉了手里的长枪,跪在了地上。
张恩赶紧丢掉长刀,跪在了地上,大声喊道:“快跪下,全部跪下!”
军士们恍然大悟,王松有十几万雄兵,岂是自己这些墙头草可比。“咣啷”声不断响起,地上丢了一地的兵器,城门口的几十名军士全部跪在了地上。
北城门城门楼,已经被浓浓的硝烟所笼罩。张横的亲兵一边向城墙上扔着手榴弹,一边往城墙上冲。几乎没有遇到多少阻力,就轻易地攻上了城墙。
城墙上狼藉一片,人体器官、断肢、污血到处都是,二三十个守城的军士倒在血泊之中,或死或伤,呻吟声、惨叫声一片。
亲兵们上前,一人补了一下,城墙上很快恢复了寂静。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上百骑士很快就到了城门口,领头的骑士看到年轻汉子前胸染红,关切地问道:“张宝,伤口碍不碍事?”
张宝苦笑道:“李指挥放心,只是皮外伤,误不了大事,只是折了六七个弟兄。”
李指挥点点头,沉声道:“张宝,你带兄弟们在城门口守着,我和骑兵去捉闫忠和赵不试那贼子!”
二哥上前,颤声道:“将军,小人愿意戴罪立功,为大军带路!”
“林都头,发生了何事,城中如此吵闹?”
林家仁还没有回答,军士已经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大声道:“禀告赵知州,王松王相公的大军占领了北城城门口,已经进城了!”
“我二哥何在?”
林家仁一把抓住了军士,大声问道。
“小人没有看到林二哥下来,想来已经遇难了。王松的大军正在前来,只怕很快就要到知州衙门了!”
林家仁面色苍白,颓然坐回了椅子上,久久没有言语。
“通判,你快逃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赵不试微微摇摇头,躺回了椅子上,嘴里面轻声说道:“惊慌什么! 本官就不信,那王松还能要了本官的性命?”
忽然,林家仁拔出刀来,一刀砍翻了前面的军士,跟着狠狠一刀,砍在了赵不试的胸口,跟着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你狗日的要死,老子可不想死!”
林家仁又是一刀,刺进了赵不试的前胸,嘴里面狠狠道:“我要拿你的脑袋,换我林家的锦绣前程。”
赵不试眼神痛苦,手指着林家仁,终于无力地垂下。
“都给我听好了,凡是赵不试的家眷,杀无赦。谁要是想死,别拉着大伙!”
闫忠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大声喊道:
“赵相公,快逃呀,王松的大军杀进来了!”
话音未落,接到林家仁眼色暗示的一名公人从背后狠狠一刀,把闫忠劈倒在地。
“林家仁,你这狗日的,你以为杀了我,忠义军就会饶了你吗?”
看到林家仁提着刀,恶狠狠上来,闫忠惊怒交加,大声吼了起来。
“事到如今,只有拿老弟你的人头,来换我一家的平安了!”
林家仁毫不犹豫,当头一刀砍下。
随着相州归于治下,开德府、京畿、西京等州县的心存侥幸之徒,纷纷要么宣誓效忠于宣府司,要么丢官弃职,离开了忠义军控制下的辖区,两河,完全处在了宣抚司的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