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如墙而进,步点齐整,他们如潮水般向前涌来,从天际的尽头而来,人头攒动,密密麻麻,无休无止。
原野中的金人游骑,已经注意到了迤逦而来的宋军大阵,他们纷纷回去禀报,也有一些耀武扬威,却是脱离战阵之外,不敢靠近宋军大阵。
女真大营中一片骚动,本以为宋军会稳住阵脚,等待两军对垒。谁知道对方丝毫不停,鼓点加密,踩着步点,直奔着女真大营而来。
岳飞暗暗心折,若论士卒的勇气、纪律,以及战场上的瞬间感觉,王松可论当世第一。
只是这一上来就直逼女真大营,而且是最精锐的女真铁骑,他真的能趁对方的混乱,一击必中吗?
岳飞眼光扫过波光粼粼的运河河面,忠义军的船只已经划过了江面,停留在了岸边几十步之遥,在河面上摆起两条长龙,小炮在前,重炮在后,炮口幽幽,蔚为壮观。
东南、西南两面夹击,迫使女真大军向北退却。只是这北面,难道他就没有伏兵?
番子一旦惊慌失措。大名府西城外是护城河和永济渠,惊疑交加之下,女真人肯定不敢过西城冒险,只能是向经过城东向北退却。
岳飞匆匆向东城而去。徐庆等人心中疑惑,也在后面紧紧跟上。
王松铁枪铁甲,打马向前,马扩在旁,梁兴率着一众铁甲骑兵,如墙而来,护住两翼。李进指挥着炮兵,大军踩着步点,一直向前,竟然毫不停歇。
进了二里范围,女真大营已经赫然在目。李进让重炮全部停下,开始摆放妥当,调整位置和方向,一起瞄准了女真大营。
宋军大阵则是犹自不停,一直向前而去。
眼看宋军鱼龙前来,长枪如林,旌旗招展,如潮水般涌来,视女真勇士若无物,女真骑士们个个气的咬牙切齿,义愤填膺。
众人怒发冲冠,只等完颜宗辅一声令下,就要冲上去,一番杀戮为快。
完颜宗辅好不容易才使女真大营安静下来。刚才的河边一战,他又损失了五六百的女真骑士。 还没有集结队伍,对方的大军已经迎头而至。
“董才,对面的宋军是什么来头,你可知道?”
号角声动,各处烟尘腾起,女真骑士迅速从大营各处集结而来,在中军大营后面集结,迅速列起大阵。众将一起,向着正前方的宋军大阵看去。
董才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完颜宗辅再三追问之下,他才如梦初醒,回过了神来。
“元帅,此……人似是忠义军的主帅王……松。”
董才脸如死灰,额头汗水涔涔而出。
那个令他魂牵梦绕、辗转反侧、寝食难安的大宋战神,他又回来了。
“此贼不除,必是我大金心腹之患!”
完颜娄室的话尤自在耳边回响,而眼前,此人又活生生地出现了。
难道说,这真是女真人的劫数?
“真的是王松?”
董才脸色煞白,完颜宗辅旁边的几个女真将领,却都是惊叫了起来。
完颜宗辅也是大吃了一惊,面色变的凝重了起来。
“董才,你可看清楚了,真的是王松吗? 他不是死在府州了吧吗,怎么会在此出现?”
“回元帅,确实是王松。只是小人纳闷,王松不是在府州战死了吗,如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世上真有一模一样之人?”
董才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心里有了几分惧意。
府州之战,惨烈血腥,女真精锐娄室军几乎全军覆没,忠义军无一退缩,人人奋勇争先,尸山血海中,轻生赴死,让董才记忆犹深。
如今再看到王松出现,董才震撼之余,心理上,已经丧失了和对方拼死一搏的勇气。
“元帅,真是王松,小人认得此人!”
又有女真将领惊讶地喊了起来。
这些人南征北战,很多人参加过东京城的大战,和王松交手不止一次,一眼就认了出来。
看到女真勇士们脸上惊诧的表情,完颜宗辅心头怒火更盛。王松纵横杀戮,在女真勇士心中,已经成了噩梦一般的存在。
一个女真骑士看的仔细,颤声道:“元帅,此人就是宋人的勇士王松。小人在府州见过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人称“赛霸王”,乃是宋人一等一的勇士,就连娄室也是败于其手,当真是名不虚传!”
女真人最重勇士,是以尽管王松是宋军将领,仍然是钦佩有加。
“你这厮,若是再胡言乱语,定斩不饶!”
完颜宗辅怒声喝斥,转过头看去,只见宋军大阵之中,一个大大的“王”字黄牙旗正在随风飘荡,正是宋军的中军大纛。
大旗纛下的汉子铁甲贯身,头戴圆盔,国字脸,双目极为有神,一只粗大的铁枪挂在马前,即便是在万军簇拥之中,也让人印象极为深刻。
龙精虎猛,果然是宋人的第一武士!
完颜宗辅还未从惊异中回过神来,董才已经惊恐地大声叫了起来。
“元帅,此贼并未身亡,我军宜速速退去,否则,一旦对方两面夹击,我军必会损失惨重!”
完颜宗辅狂怒之极,甩手就是一马鞭,怒喝道:“董才,你这厮若是再动摇军心,我便将你就地正法!”
董才旁边的董五抱拳道:“元帅,宋军势大,我大哥也是为了大军着……”
话音未落,完颜斜保已经是一刀砍下,在董五胸膛上开了长长一道口子。董五满眼不甘,从马上栽了下去。
完颜斜保插刀回鞘,冷冷道:“你一个腌臜东西,也配和我女真皇室说话!”
董才阻挡不及,眼看着自己的堂弟瞪大了眼睛,倒毙马下,心里一阵剧痛。
完颜宗辅丝毫不理会董才,他看了看运河河面上已经蓄势待发的宋军火炮,大声道:“传令下去,让宋人奴隶冲乱宋军大阵。董才率汉儿攻击宋人左翼,沃鲁带骑兵冲击宋人右翼,迂回包抄,分割宋军。”
完颜斜保怒道:“王松这厮,杀了耶律马五和完颜阇母,今日一定要杀了此贼,彰显我大金国勇士的威风,也为我兄长设和马报仇!”
完颜宗翰的两个儿子,完颜设和马和完颜斜保。完颜设和马死在了岳飞的手下,他的弟弟完颜斜保,自然把帐算在了王松和忠义军的头上。
完颜宗辅心中隐隐不安,他摇摇头道:“王松此贼,能杀了马五和阇母,一定有些本事,千万不能大意,以免中了宋军的奸计。”
完颜宗辅话音刚落,“蓬蓬”的火炮声接连响起,一颗颗铁球撕裂空气,从东南和西面分别急射而来,直奔金人的侧翼阵地。
东面是汉儿阵地,西面是女真骑兵大营,这一番火炮射击,刚要出营截击宋军大阵的女真骑兵,全给淹没在了炮火里。
铁球凌空飞舞,摧枯拉朽,所到之处血肉模糊,鲜血飞溅,肆意收割一众女真骑士的性命。
眼见着对方的火炮不断打来,女真骑士们死伤惨重,阵中一片慌乱,骑阵竟然生生给逼退了回来。
完颜斜保怒道:“这些宋狗,到底有多少火炮?”
“蓬蓬蓬”的火炮声连绵不断,宋军大任中硝烟弥漫,女真骑士不要说出营,迈进一步都觉得困难。
炮火连连,惊天动地,许多女真骑士的战马受不了炮火的惊吓,四处狂奔,女真大营一片混乱。
东面的汉儿阵中,铁球势不可当,砸出一条条血肉胡同,所到之处筋折骨断,死伤一片,引起汉儿们一阵阵的惊呼惨叫。
西面的女真骑士避开河面上的火炮,地上宋军的火炮又砸了过来。 两面夹击之下,女真骑士心惊肉跳之下,纷纷向女真大营中间退去,以便躲开对方火炮的集中射击。
“刀盾手护送掷弹兵和小炮上前,小炮架上去,给我往死里轰!”
看到女真大营已经乱了起来,女真骑兵步步后退,王松果断下达了攻击的军令。
军令下达,一门门的小炮和掷弹兵上去,直接就突到了女真大营东大营门口,小炮迅速被摆放成几排。
人群如此密集,方向和炮口都不用作大调整,炮手们手忙脚乱装填弹药,很快就点燃了眼前的一门门火炮。
随着“蓬蓬”的火炮声响起,女真大营中狐突兔奔,乱成一团,大营中乱糟糟一片,人人惊恐,直有崩溃之势。
看着忠义军的火炮不断收割金兵的性命,完颜宗辅怒火中烧,大声怒喝了起来。
“斜保,给我端了宋狗的火炮! ”
完颜斜保带领麾下女真骑士,打马迂回,向东营口的忠义军火炮阵地而去。
人还未到,女真骑士们已经是弓弩齐发,遮天蔽日,忠义军的刀盾手和长枪兵瞬间惨叫着倒下一片。
女真骑士羽箭呼啸,宋军刀盾手和长枪兵不断倒下,余者惊慌失措。马蹄声隆隆动地而来,许多炮手脸色苍白,腿肚子发抖。
“临阵脱逃者,死! ”
炮兵军官脸色铁青,一刀劈翻了一个惊慌向后逃窜的炮手。他眼神狰狞,手中的长刀寒光闪闪,血珠淋漓。
惨叫声又响起,又有几个惊慌逃窜的炮手被连砍数刀,倒在了血泊之中。
想要逃跑的炮手们战战兢兢,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手指微微颤抖,开始装填弹药,操作起火炮来。
王松不由得摇头叹息。若是府州的上万精锐尚在,又岂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掷弹兵,给我上去,灭了这群狗贼!”
梁兴大声怒喝,上百个老兵一拥而上,一起扔出了手里的震天雷。
完颜斜保风驰电掣,羽箭连发,射倒了五六个宋兵。眼看着宋兵的炮兵阵地已经不远,他拔出了长刀,打马疾奔而去。
几个冒烟的铁疙瘩扔出,落在了完颜斜保的马前,他心里一惊,贴住马背,想要躲过一劫。
“通通”的爆炸声响起,完颜斜保只感到双腿刺痛,从马上栽了下来。
无数冒着青烟的震天雷扔进了女真骑士群中,“通通”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女真骑士们被一片浓烟笼罩。
硝烟散去,梁兴带领骑兵向前,只见几百女真骑士非死即伤,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现场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残余的女真骑士不及撤走,和冲进来的宋军骑士碰上,瞬间就被对方的优势兵力淹没。
梁兴来到完颜斜保面前,只见他腿上白骨森森,肚子上被炸了一个大洞,肠子都流了出来。
“你这厮,也敢到中原作恶?”
梁兴脸色阴沉,见完颜斜保呻吟不止,他上前一刀,结束了他的痛苦。
看到完颜斜保全军覆没,完颜宗辅怒目圆睁,眼睛要流出血来。
董才和周围的几个老兄弟对望一眼,都是看出了各自眼中的爽意。
“狗日的宋军,火炮怎么如此厉害?”
完颜宗辅心里一惊。宋军火力凶猛,两面夹击,己方骑兵死伤惨重。若再不离开,恐怕今日真就给交代在这儿了。
宋军之勇猛无畏,火炮之犀利凶残,皆是女真人不敢想象。
自诩战无不胜、视宋军为草芥的完颜宗辅,面对眼前惨烈的战况,一瞬间竟然产生了临阵而逃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