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寂静一片,双方都是蓄势待发,人人眼神变得狰狞。
忽然,新来的犯人们纷纷站了起来,人人眼神狰狞,他们个个从怀中掏出利刃,向着张横和王伦,慢慢围了过来。
“最后再忠告你们一句,千万不要做傻事,否则后悔也来不及!”
“直娘贼的,嘴倒会说! 还是到下面,和阎王爷去说吧!”
当先的胖大汉子眼神阴冷,如恶狼一般,持刀扑了上来。
张横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侧身一闪,一刀刺入了那人的脖颈。
“要让一个人明白道理,怎么这么难呀!”
张横拔出刀来,嘴里冒出一句王松的口头禅。
胖大汉子喉咙处血箭喷出,眼睛睁的老大。张横轻轻一推,胖大汉子轰然倒地。
王伦一刀刺穿了另外一名牢犯的胳膊。那人发出一声惨叫,手中的利刃也掉在了地上。
王伦跟上,短刀狠狠刺进汉子的喉部,鲜血淋漓,喷了王伦一脸。
性命攸关之计,人人都是狰狞,下手毫不留情。
“宰了这些狗日的!”
亡命之徒们并没有退缩,同伙的被杀,反而激起了他们身上的戾气。
“兄弟们,剁了这两个杂碎,为田二报仇!”
“想要老子的命,你们也配!”
张横一个打滚,短刀狠狠插入一名壮汉的前胸,推翻那人,趁着众人躲开的机会,短刀又刺在了一人的胸口。
双方你来我往,刀刀见血,张横短刀霍霍,阴狠毒辣,毫不留情,王伦在旁捡漏。一场恶战下来,对面的犯人全部倒在了地上,死者悄无声息,伤者在血泊里呻吟惨叫。
油灯火光摇弋,牢中晦暗不明,满地的鲜血,十来具尸体,让人头皮发麻,惧意顿生。
王伦忍着痛上前,添了几刀,牢房里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说吧,是谁派你们来的?”
张横的刀架在最后一名犯人的脖子上,眼中的寒意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好汉饶命,是许固安排的!”
牢犯吓得面无人色,不断发抖。
“果然是许固这厮! 不过,今日里却留你不得!”
张横连续猛刺,在牢犯胸前刺出几个血洞,这才放开了他的身子。
“王兄,一会许固来了,杀了他,抢了钥匙,杀出去!”
二人把几具尸体扶好,打扮成昏昏欲睡的样子,然后靠墙坐好。
夜色中,大理寺衙牢门外,许固带人在外驻守,脸色阴沉。他周围的几个公人,以及皇城司的几十个禁军,个个神色紧张。
牢中凄惨的喊叫声不断传来,许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要是杀张横、王伦,怎么会有如此持久的惨叫。看来,田大、田二这些人,肯定是失手了。
“下去准备火油,这些家伙,今夜必须死!”
许固挥挥手,手下匆匆离开,一会拿了几个圆滚滚的木桶出来。
许固正要带领手下进入牢房,狱门大开,一个顶盔披甲的禁军将领走了进来,在十几步外站住。
“李彦仙,你如今已经闲置,跑到这里作甚,还不快快退去!”
许固大声呵斥,看了看大门,怒道:
“是谁狗胆包天,打开了牢狱的外门?”
今夜要是杀不了张横二人,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他又如何向那些达官贵人们交代?
“许固,你不要一错再错。陛下下旨放了张横二人,你们却在这里趁夜行凶,公报私仇。你难道不知律法森严吗?”
许固面色狰狞,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正好李彦仙在这,一并除去,也好嫁祸于人。
“兄弟们,李彦仙前来劫狱,射杀此贼,我担保你们无事!”
公人们拔出刀来,皇城司的禁军张弓拔箭,就要对李彦仙痛下杀手。
突然,无数人影从牢狱大门涌入,迅速在李彦仙身前布阵,竖起了盾牌,形成了一道盾墙。
跟着,盾墙后的军士们纷纷站直了身子,羽箭齐发,直奔许固一干人等。
“噗噗”,羽箭破体声不绝,公人和皇城司的禁军们纷纷被射翻在地,栽倒一片。
“你们这是要……”
许固大惊失色,话音未落,已经被射翻在地,惨叫声随即响起。
羽箭呼啸不绝,直到对面人人如刺猬一般,没有站着的人,李彦仙才摆了摆手,众军停止了射击。
“上去查看,不留活口!”
李彦仙冷冷下了军令。一群油滑的胥吏羸军,又怎会是自己部下这些虎狼之士的对手!
军士们上前,无一例外,人人都补了几下。
许固奄奄一息,眼看着对方眼神冰冷,挥刀猛刺自己的胸口,却是发不出声来。
“就凭你这狗屎一样的腌臜玩意,也敢害我忠义军兄弟的性命!”
孟二钢刀狠狠在许固胸口刺了几下,这才站起身来,走到李彦仙身边。
“李将军,这下咱们可以安心去河北投奔王相公了!”
“张横、王伦二位兄弟无事,咱们也算对相公有个交代。”
李彦仙长出了一口气。若是张横二人有个好歹,他那有面目去见王松。
“马上清理现场,尸体全都用火油烧了!”
李彦仙摆摆手,一群军士立刻忙活了起来。这些人,都是他部下的骨干,忠义军的老人。如今王松整装待发,他自然要把这些军官,尽量都带回去。
“孟二,你和弟兄们先撤出城去,三日后,咱们在黄河边的白马渡口碰面。到时候和张横他们一起,设法过河,再图大事。”
大门“咣当”一下打开,几个人走了进来,张横、王伦抓刀在手,刚要暴起,却听到一人喊道。
“两位哥哥,你们还在吗?”
火光亮起,二人抬头一看,都是站了起来。
王伦上前,颤声喜道:“李兄弟,你终于来了,哥哥们想得你好苦! ”
张横也是放下了一颗心,喜道:“兄弟,贤妹,你们都来了。”
李彦仙进来,看了看牢房里的一堆尸体,大吃了一惊。
“两位哥哥,这是谁干的?”
王伦摇头道:“兄弟,这都是派来杀我二人的牢犯。幸亏我二人早有准备,否则就见不到两位了。”
李彦仙出了一身冷汗,怒火中烧,上前在尸体上狠狠踢了几脚。
“狗日的杂碎! 让两位哥哥受苦了。小弟杀了狱门外的许固等人,没想到还是晚了。幸亏吉人天相,两位哥哥才保得周全。”
张横和王伦都是大吃一惊。看来今夜,注定有许多人无眠了。
“两位哥哥,你们好像受伤了?”
赵若澜上来,借着火光,看到二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由得惊叫了起来。
“贤妹,不必大惊小怪,没有致命伤。你以为我二人是王相公,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我二人可是差得远呀!”
张横苦笑道。刚才紧张没有发觉,现在放松下来,才觉得身上几处伤口火辣辣地痛,血流不止。
王伦也是疼痛难忍,自嘲道:“若不是张横兄弟,哥哥我这身上,非多几个洞不可!”
“兄弟,贤妹,这可是大理寺的牢狱,你二人大开杀戒,不会是劫牢砸狱吧?”
“两位哥哥,此事回头再说。”
赵若澜轻声一笑,上前给二人包扎伤口。
“我和李将军去求了柔福公主,托她的面子,朝廷下了圣旨,大理寺也下了公文,你二人可以出狱了。”
二人都是精神一振,终于可以重见天日。
“两位哥哥,你二人出去后,又会在王相公手下做事,纵横天下,为国为民。你们兄弟,又可以团聚一处了。”
二人目瞪口呆,热血上涌,心脏猛跳,都是愣在了当场。
王伦颤声道:“贤妹,你是说……王相公未死?”
看到涕泪交加的张横二人进了大理寺后堂,赵若澜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她转过身来,对旁边椅子上端坐的四旬儒雅官员道:“女儿多谢爹爹了。”
新任的开封府尹、大理寺卿赵鼎捋着胡须,温声道:“三十六娘,以前爹爹总是担心你在江湖上胡闹,现在看来,你总算是做了件大好事。爹爹代大宋的百姓,谢谢你了。”
靖康元年,女真大军南下侵宋,金军攻陷太原时,朝廷商议割让太原府、中山府、河间府三镇土地,时任开封府士曹的赵鼎上奏朝廷,言道:“祖宗之地不可以给人。”
真实的历史上,赵鼎也是被称为南宋中兴贤相之首,与李纲、胡铨、李光并称为南宋四名臣。
赵鼎是解州闻喜人,巨富豪族,名满河东,这也是赵若澜一直在河东出没江湖,梁兴、赵云等人肯买她面子的缘故。
听到父亲的赞赏,赵若澜脸上一红,不好意思道:“女儿让爹爹费心了。”
“想不到张横这等纵横沙场的铁汉,也会痛哭流涕,劝都劝不住。王松深谙用人之术,果真是一代枭雄啊!”
想起刚才张横、王伦哭的死去活来,像妇人一般,赵鼎也是好奇。这王松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些桀骜不驯、愤世嫉俗的倔强倨傲之辈,如此俯首帖耳?
惊叹之余,赵鼎又对朝廷不能重用这些沙场宿将失望至极。如此做法,朝廷又何以服众,何以卷土重来?
也许南迁以后,中原之地,再也别想回来了。
“爹爹,王相公不是枭雄,而是实实在在的大英雄! 他赤诚相对,以国士待之,这些猛将贤人,又怎不会甘为驱驰!”
赵若澜不满道,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开始为父亲的处境担心。
“爹,李将军他们杀了许固和皇城司的禁军,不会牵连你吧?”
“此事只会不了了之,女儿不用担心。”
赵鼎微微摇了摇头。且不说牢犯是怎么进入牢中刺杀张横二人,就是皇城司的禁军无故进入大理寺狱房,某些人也是脱不了干系。
“奸邪之徒,还真以为这大理寺是他们家的后园,可以任意妄为!”
赵鼎冷笑了一下,目光中尽是不屑。朝廷就要南迁,割地赔款之下,丢土舍民之际,不思国家危难,挟私报复,却对几个无关紧要的囚犯明枪暗箭,这难道就是这些皇亲国戚、国家重臣的胸怀?
如此朝臣,怪不得国事艰难至此。如今看来,不过是最后的疯狂罢了。
“孩儿,你要盯着王相公,让他一心一意,驱除北虏,不要和朝廷为敌。”
赵若澜瞪大了眼睛,低声道:“爹爹,王相公若是恢复了两河、燕云失地,你是奉他做天子,还是奉南逃的宋皇?”
赵鼎一时语塞,苦笑道:“你这孩子,净说些傻话。不过,爹倒是想看看,他王松有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河东赵氏一门名族世家,子弟繁多。若不是事关王松余部,女儿和王松纠缠不清,他才不会施以援手。
宋室孱弱,王松练兵,独步天下。他是不是奇货可居,甚至登临大宝,日后自知。
乱世之中,人人都有私心,人人审时度势,持壁上观。
他上下打量着女儿,轻声问道:
“孩儿,你就打算这样,一直跟着王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