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南岸,距离东京城数里之遥,完颜宗弼的中军大帐之中,觥筹交错,琴声、男女声混杂,一片嘈杂喧闹之声。
完颜宗弼断居正位,饮酒作乐,悠然自得。其他金人将领们分居两旁,人人怀中有娇美的年轻宋人女子相伴,案几上酒肉罗陈,众人大快朵颐,大口饮酒,均是面红耳赤。
“兀术,你说这和议能成吗?”
下面的一个女真将领,一边在怀中的宋人女子身上上下其手,一边嘴里问道。
“就是,眼看这天要热起来了,儿郎们可是受不了!”
另外一名女真将领也是接上了话头。
“王松一死,南人再无英雄。剩下的虾兵蟹将,都是呆在城里面做缩头乌龟,你们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完颜宗弼的话一说完,下面的女真将领个个点头,人人神情奋然。
“折可求这厮,原来还以为他是个人物,我呸! 王松千里迢迢的去救他,他反而龟缩不出,真是个乌龟王八蛋!这要是放在我大金国,脑袋早被砍了!”
女真悍将乌马拉大声喊道,不屑之情溢于言表。女真人最重英雄,是以王松战死,除了宋人百姓,这些女真悍将也是不平。
“可不是! 还有那张叔夜、秦桧等人,竟然敢扣兵不发,这要在我大金国,想都不敢想! 南朝这些个昏君奸臣,也只有他们干的出来。”
众将七嘴八舌,完颜宗弼也是微微一笑。没有这些奸臣当道,以金朝之弹丸小国,百万之众,又怎么可以夺取宋人的亿兆江山。
“王松这厮,当日一场恶战,我还是心有余悸。此贼不除,我大金国必有大祸。不过,此贼一死,中原再无英雄,寂寞的很呀!”
完颜宗弼自言自语,神色中夹杂着一丝黯然,也不知是真是假。
随即他抬起头来,又是喜气洋洋。
“来,都端起酒来痛饮。没有了王松,这大宋的花花江山就是咱们的了!”
众将喜笑颜开,纷纷端起酒来,一饮而尽。
“你他娘的敢推老子!”
“啪”的一声,一名金兵将领一耳光,将怀中的宋人女子打得满嘴是血,随即连续几拳,打的女子迷迷糊糊倒在了地上,有气无力。
金兵将领上来,撕开了女子的衣衫,自己也脱去了身上衣物,就地施起暴来。
其他的金兵将领放声大笑,毫不违忤,这样的事情,早已经司空见惯。
众将对怀中的女子动手动脚,有些按耐不住,就地行禽兽之举,有些则是扛起女子,急不可待,就向帐外走去。
弹琴的女子瑟瑟发抖,完颜宗弼没有叫停,她也只有哆哆嗦嗦,继续弹了下去。
完颜宗弼几杯热酒下肚,酒壮色胆,抱起怀里的女子,正要转入帷幕之后,刘萼和完颜宗隽却走了进来。
“去去去,都回各自帐中,别在这里胡来。”
完颜宗弼笑笑,把那些金人将领和女子,全部哄出了大帐,弹琴的女子也不例外。
“讹鲁观,和议的事情怎么样?”
其实从二人满脸的笑容当中,完颜宗弼已经明白,和议已经谈成了。
“兀术,和议已经达成,南人的使者就在外面。”
完颜宗隽笑呵呵地说道,神情很是兴奋。
“真是大喜事啊! 对了,王松那厮如何?”
“虽然没有得到王松的骸骨,但王松被赐为“缪丑”,他的家人也被官府通缉,也算是大快人心吧!”
完颜宗弼哈哈大笑了起来,等到笑声安静了下来,他沉吟了片刻,才又开了口。
“宋人赐王松为“缪丑”,王松却是为宋人而死。我大金国就赐他为“忠武”,让宋人丢尽脸面,你们觉得如何?”
“忠武! 这真是妙不可言!”
完颜宗隽哈哈笑了起来。他端起酒杯,和完颜宗弼碰了一下,各自一饮而尽。
刘萼心中失望。这王松杀了他的父亲,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金人反而褒奖于他,让他情何以堪。
虽然心头不爽,但刘萼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反而是笑意盈盈。
“殿下,王松的事是小事,这还不算,小人从南人的官员口中得知,宋皇要准备南迁了。”
刘萼的话,让完颜宗弼先是一愣,随即和完颜宗隽对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胆小如鼠的蠢货! 王松一死,南人中再无英雄。到时可以挥兵南下,紧跟其后,那些金银财宝,娇滴滴的美女,说不定还有大收获!”
几个人面面相对,都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殿下,有了两河,又有了山东,两淮就是一片坦途,正利于我大金铁骑纵横。到时候,饮马长江,吞并江南,这天下就是我大金的了!”
刘萼的恭维声中,满满的都是喜悦。
女真大军南下,驻守济南府的刘豫杀了他的部将关胜,献城投金。这也使得整个山东半岛,都处在了金人的控制之下。
淮河以南,大宋朝廷并没有多少驻军,金人完全可以骑兵南下,旌旗所指,尽为疆土。
“宋人南迁,北地和中原尽为我大金所得,到那时,兵临天下,高丽也该上誓表,鞑靼也该安静了吧!”
高丽虽然向金称臣,但一直迟迟未上誓表,愿做藩属进贡之国。鞑靼在女真北,唐为蒙兀部,亦号蒙古斯,其人劲悍善战,以鲛鱼皮制甲,可挡流矢,多年来一直是桀骜不驯,金人为之头疼。
“鞑靼茹毛饮血,畏威不怀德,到时我大金国还得出兵征讨。只有把他们打怕了,分化拉拢,北边才能安宁!”
完颜宗弼饱读汉人兵书,见识上也强于金国的一般将领。
“讹鲁观,此事得报于讹里朵,你去一趟大名府,告诉讹里朵和议之事,然后回燕京,皇帝正在那里,也让他乐一下!”
完颜宗辅乃是此次东路军南下的元帅,如今正在围困大名府,这和议之事,自然要报于他。
“南朝如山的珍宝,遍地的美女,华丽的丝绸,精美的玻璃……”
完颜宗弼像是记起了什么,回过头,问起了旁边的汉人通事。
“有没有查到,河北的玻璃作坊,到底在哪里?”
大兵军南下前,时立爱送他的那几个玻璃杯,让他是如获珍宝,舍不得拿出来用。行军打仗,此事也一直萦绕在他心头。如今和议达成,自然是要事成之后,搜掠一番。
汉人通事赶紧上前,恭恭敬敬回道。
“回殿下,抓了几个做买卖的行商,都说玻璃作坊就在武安县固镇,但好像有数百军士驻守。”
完颜宗弼点了点头。只要打听到了玻璃作坊的地址,到时挥兵前往就行了。至于那几百驻守的军士,还不是土鸡瓦犬,未击先逃。
“殿下,这玻璃可是稀罕玩意,价值不菲!”
刘萼在一旁笑道:“和议已经达成,等宋军退出河北,这玻璃作坊,就成了咱们的东西。到时候烧杀抢掠一番,抢走所有的玻璃玩意,一把火烧了作坊!”
这些个故辽大臣,人人见不得大宋锦绣风华,富庶风流,万里文明之地,非要搞得遍地腥膻,残破不堪,才能解他们的亡国之恨。
完颜宗弼也是莞尔一笑,点点头道:
“耶律马五不是在洺州吗,让他去磁州好好扫荡一番,看能不能找到这个玻璃作坊。要是能找到的话,给我端了它!”
刘萼赶紧开口,又接上了完颜宗弼的话。
“殿下,听说南人的火器,大都是出自磁州武安县。让马五将军也查查,到时候一鼓作气,把火器作坊也毁了。”
这一次,完颜宗弼却是摇了摇头。他也许不在乎什么玻璃作坊,毕竟和军国大事无关。但是事关火器,他却是格外重视和上心。
几年以来,女真勇士死伤无数,基本上都是拜这火器所赐。而大金国,却造不出如此的军国重器。
“把此事告知讹里朵,让他加派人手,前去武安县探察。一旦真如刘侍郎所说,必须要将火器作坊拿下。”
话说完,他随即摇了摇头,面色凝重。
“还是要我亲自出马。等解决了和议的事情,我会亲自前往武安县,一探究竟!”
河南府大莘店,王松的故宅,里面有阵阵哭声传出。
“松儿啊,你这一去,可让为娘怎么活啊?”
王母在屋中痛哭流涕,原来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此刻全部都变成了银色。
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何不让人痛彻心扉,痛不欲生。
“娘,二郎已经去了,你就不要伤心了! 二郎是为国为民,他是大英雄,死得其……”
“你不要再胡说了!”
王母抬起头来,眼睛红肿,脸上泪痕纵横。
“叫你去陪着你弟弟,你却终日要待在我身边,我又有什么好服侍的?现在可好,松儿不见了,我的心也死了!”
她忽然站起身来,推开了门,踉踉跄跄走了出去。
“不,我的松儿没有死,我要去找他!”
王青赶紧出去,抱住了母亲,流泪道。
“娘,二郎已经去了,你就不要伤心了,不然二郎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的松儿,我要去找我的松儿!”
王母放声哭泣,直到没有了力气,刚进门的翟兴看到此景,轻轻叹了口气。
谁也没有想到,镇子上刚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人物,就这样丧身疆场了。
“大郎,盗贼蜂起,番子作恶,地界上不太平,收拾一下,带着你母亲,咱们赶紧上山躲避吧。”
王青腾出一只手来,擦了擦眼泪。
“翟叔父,让你见笑了。”
他看着怀中双目无神,犹自抽泣的母亲,抬起头来。
“翟叔父放心就是,我这就收拾,咱们马上上山。”
翟兴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儿子翟琮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
“爹,官府来人了,说是要捉拿王老夫人和大郎。听他们的意识,好像是王家二郎兵败身死,株连了家人。”
“什么?”
翟兴眉头一皱,随即怒火中烧。
“王家二郎为国捐躯,虽死犹荣,是谁敢有这样的狗胆,来坑害忠良的家眷!”
翟琮低声道:“爹,公人已经到了镇口,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乱棍打回! 若有造次者,不必手下留情!”
翟兴眉毛跳动,怒不可遏。
王松战死沙场,尸骨未寒,魑魅魍魉,宵小长辈就敢登堂入室,为所欲为,狗日的到底是什么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