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中,正是清晨时分,朝阳万丈,秋风送爽,蓝天白云,倒是让人十分惬意。
城墙上、大街小巷,尽是忠义军军士肃穆威严、笔挺如枪的身影,他们的脸上,都有一层骄傲之色。经过一场场的血战,尤其是刚刚过去的太原一战,这些半生不熟的新兵击退了强悍的女真勇士,终于成了合格的战兵。
女真大军退去,并没有杀个“回马枪”之类,王松的担心完全多余。女真骑兵死伤惨重,汉儿几乎全军覆没,完颜银术可没有信心,也不敢再孤注一掷。
“相公,此刻不宜挥军北上,石岭关尚在女真人手中。要想后路无虞,攻破石岭三关,已是必然。”
林风看王松低头思索,一直看着舆图,赶紧上前劝解。
王松点了点头,手指敲了敲桌上的舆图,眉头紧皱。
“陕北沟壑纵横,贫瘠偏避,金人连年侵扰,这舆图背后,百姓生活如何,何等流离失所,想起来让人寝食难安!”
鉴于历史上折可求降金,王松对河外三州一直都是格外上心。若是完颜娄室大军西进,不知道折可求能坚守多久?
“相公仁义,下官等惭愧之至!”
陈东和欧阳澈站了起来,都是肃拜了一礼。
王松尽管有武夫掌兵之嫌,但他为国为民,仁心仁义,一片赤诚,比起朝中诸臣,高下立见。
“相公,以小人之见,还是静待时日,以观其变。”
马扩上前道:“我军攻破了太原城,完颜娄室是否会挥兵西进,乃是未知之数。若是他率大军南下,围攻太原城,北上河外三州,似乎并无意义。”
王松低头不语。北上援助折可求,势在必行,他可不敢冒险,丢了大宋的这块桥头堡。
不过,正如马扩所言,如今太原城告破,完颜娄室是否会挥军南下,还需要静观其变。
“相公,太原城一战,我军损失惨重,除了修补城墙,还需要招兵买马,以御番人。莫不如让董平率军北上,否则一旦金人大军围攻,以太原残城,伤兵无数,恐怕力不从心。”
马扩话音刚落,张横也在一旁附和道。
“马宣赞言之有理。如今我军已攻取太原,盘陀没有必要囤居大军。让董平北上,太原城的城墙也可确保无虞!”
王松点了点头。如今太原已成众矢之的,大战在所难免,董平前来,正好可以弥补军中损失。
金人在太原烧杀抢掠,百姓几乎被屠戮殆尽,想要征兵,恐怕要等难民回归,需要时日。
“可惜金人隔断了太原以北,否则只要派出斥侯,便可知女真大军动向。如今两眼一抹黑,只能等候女真人的动静了!”
杨再兴摇头晃脑,连连叹息。看来太原成了一场血战,让他有些蠢蠢欲动了。
“若是我军骑兵充足,破城当日,便可直接北上,杀退女真人,占了石岭三关!”
杨再兴话刚说完,斥候已经由堂外急匆匆进来。
“相公,金人退守忻州,以石岭三关为屏据守,周围的村落都被他们屠戮,百姓死伤累累,达数千人之多……”
邵兴禀告完毕,大堂里静了片刻,牛皋大声叫了起来。
“相公,这些番贼,禽兽不如,小人愿意率军前去,攻夺石岭三关,若是不能夺关,甘受军法处置!”
“相公,小人愿意领兵前去,痛杀番贼!”
大堂中的将领一个个义愤填膺,纷纷站了起来,上前请命。
王松怒气勃发,“啪”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
“若不杀尽这些番贼,焉能对得起千千万万的百姓亡魂,又岂能消我心头之恨!”
王松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为什么要杀害那些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他们又有什么资格,肆意夺取宋人百姓的性命?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震慑宵小,不杀不足以告慰苍生。
“牛皋,杨进,立刻整兵北进,攻取石岭三关。带上所有的骑兵、火炮,配全震天雷,夺下三关,给我在关北竖起“京观”。我倒要看看,谁还以后敢如此屠戮我大宋百姓!”
太原,山围三面,河阻一方,地势险固,有若秦蜀。古设雄关三道,以御外患侵扰。所谓“太原三关”,即天门关、石岭关和赤塘关。这三关之中,天门关地势最险峻,石岭关地处最重要。
大宋宣和末年,完颜宗瀚南下侵宋,镇守石岭关的义胜军将领耿守忠率领汉儿开门揖盗,从而导致了太原城门户大开,最终在靖康元年失守,大宋失去了北国屏障。
石岭关东靠小五台,西连官帽山。岭横东西,路纵南北,历为太原通往忻、代、云、朔州之要道。关洞门细窄阴暗,引道坡陡弯疾,山势峻险,关隘雄壮。
正值正午时分,石岭关上下,被一片浓烟和喊杀声所笼罩。宋军攻破了太原城以后,没过几日,竟然又挥兵北指,意欲夺回石岭三关。
石岭关虽然没有雁门关那样固若金汤,但也是高山之上,险峻异常。双方军士接战,金兵依山而守,居高临下,忠义军则是凭借着火器犀利,人人奋勇争先。
“轰! 轰!”
火炮声不断响起,关墙上的金兵被打得抬不起头来。忠义军的掷弹兵高举盾牌,在山坡上攀援而上,很快就到了关墙底下。
一颗颗冒烟的震天雷被扔上了关墙,爆炸声此起彼伏,上面的金兵死伤惨重。
五六个巨大的炸药包叠在一起,堆在了巨大的木门前,宋军点燃了导火索,纷纷闪开。
巨大的爆炸声让天地动摇,木门被炸得四分五裂。忠义军士卒一边狂甩着震天雷,一边顺着关洞闯入了关内。
关墙上,金兵们死伤惨重,血肉模糊者比比皆是,一些金兵再也承受不住爆炸所带来的恐怖杀伤力,撒腿就往两边的山上跑去。
“回来! 你们这些狗贼养的墙头草!”
女真军官们高声怒骂,他们不惧伤亡,犹自在舍命据守。
“冲啊!”
李三娃左手举盾,右手拿着长枪,在火炮的掩护之下,踩着同胞的尸体,奋力向上爬去。
无数颗冒烟的震天雷甩出,关墙上负隅顽抗的金兵们被一扫而空,李三娃瞬间就到了寨墙底下。
“搭梯!”
梯子刚刚竖起,李三娃就站了上去。关洞就那么大,大军不可能拥挤而入。寨墙之下,随时都可能丧命,谁也不愿意在这久呆。
他刚迈上了几步,眼睛余光却瞥到身旁的另外一家梯子上,已经有同伴飞快地窜到了梯子的尽头。
徐三刚刚登上寨墙,一柄长枪已经刺了出来。他拧腰一闪,拽住了金兵的长枪,顺势用力翻上了关墙。
他长枪急刺,刺翻金兵,纵身向前,又刺倒了一名满身鲜血,要抛滚石的金兵。
越来越多的忠义军士兵跳上了关墙,一场近身搏杀迅速展开。
宋军的长枪手如墙而进,金兵们频频后退,纷纷被绊倒在地,宋兵们快步上前,长枪连刺,金兵们全身血窟窿无数,惨叫声接连响起,关墙上瞬间就是满地的尸体。
徐三舍命拼杀,原来还想立功的念头,此刻早已荡然无存。
沙场之中,生死都在瞬间。一旦短兵相接,所有的杂念都销声匿迹,脑子里面只剩下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杀死对方。
“直娘贼的,这守关的金兵如何这么凶猛!”
杨进看着城墙上的激烈拼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些番贼,今日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牛皋一摆手中的铁锏,带领着部下,加入了战团。
幸亏守关的很多汉儿逃之夭夭,否则忠义军可能真占不了便宜。
“邵兴,你在后面掠阵,我带人上去冲杀一阵!”
牛皋身先士卒,杨进自然也不能作壁上观。他提起长刀,带领一群军士,大踏步冲了出去。
杨进登上关墙,迎面就是一女真巨汉。刚刚砍翻了两名宋兵,看到对面一高壮汉子登上墙来,女真巨汉迎头就是一刀。
杨进横刀一架,不由得胳膊一麻,女真汉子也是后退了一步。二人神力惊人,旗鼓相当,各自又扑了上去,战在一起。
撒卢和杨进拼杀了十来招,气力上已经有所不继。太原城,他可是见识过王松的神勇。如今来了一员宋将,竟然也有如此的力量。
眼看着后面邵兴等壮汉又赶了上来,人群中的牛皋高大威猛,似乎正是太原城砸死蒲鲁虎之人,撒卢心惊肉跳,荡开杨进的长刀,撒腿就向关墙下退去。
“将军,不要追了,控制关隘要紧!”
杨进砍翻了一名挡路的金兵,还要追赶,却被赶上来的邵兴阻止了。
“今日要大开杀戒,为死去的百姓讨个公道!”
杨进白了邵兴一眼,大声喊道:“把炮都架上来,掷弹手上来,给我炸死这些狗日的! ”
“兄弟们,上马结阵,随我杀贼!”
牛皋看着潮水般向关外撤去的金兵,带领着骑兵,向着溃兵们追去。
骑兵们一路追杀,火炮声和震天雷的爆炸声在原野上蔓延,金兵死伤无数,留下了满地的尸体。那些当场投降的金兵也未能幸免,个个都成为了宋军的刀下亡魂。
日头西落前,宋军的旗帜高高插在了关墙上,全军的所有士兵全部登上了石岭关的关墙。
士兵们挥舞刀枪,一片狂呼乱叫,久久不能平息。
靖康三年八月,太原府周围州县,基本都处在了忠义军的控制之下。太原北部的门户,石岭三关,也尽被宋军占据。
石岭关北墙下,竖起了一座巨大的“京观”,几千金兵的首级被堆成了金字塔的形状,面朝北方,远远望去,让人胆战心惊,恶寒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