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藩之罪,守土之臣责无旁贷,罪在不赦。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
李信看着雨雪霏霏的原野,话语字字诛心。
“张献忠当日从四川直奔湖广,杨嗣昌已经知道大事不妙。再加上李自成并发洛阳,杨嗣昌知道失藩之罪大矣,忧急而死。杨嗣昌与其是病死,不如说是因失藩之罪担忧而死。”
他看着王泰,苦笑一声。
“杨嗣昌没有失藩之罪,而大人是实实在在的唐藩失陷。恐怕此刻,高名衡的奏折已经在通往京师的路上,朝廷的言官也要跃跃欲试了!”
朝廷圣旨下达,高名衡为河南巡抚,王泰无官一身轻,但剿灭流寇的大任,他却是责无旁贷,首当其冲。
王泰看着远方烟雨朦胧的群山,面色平静,不发一言,但内心煎熬。
历史上,崇祯十二年(1639)二月,后金多尔衮、岳托率军入塞饱掠后,从青山口出关,退回辽东。是役,清军入关达半年,深入二千里,攻占一府、三州、五十五县,二关;杀明总督二、守备以上将吏百余人;俘获人畜 46 万余、黄金 4 千余两、白银 97 万余两。
崇祯十二年(1639)三月,崇祯帝命杨嗣昌议文武诸臣失事罪。由于清军攻破济南,德王朱由枢、奉国将军朱恩赏等城破被俘掠,于是蓟镇总监中官郑希诏,分监中官孙茂霖,顺天巡抚陈祖苞,保定巡抚张其平,山东巡抚颜继祖,蓟镇总兵吴国俊、陈国威,山东总兵倪宠,援剿总兵祖宽、李重镇,及他副将以下至州县有司,凡 36 人同论死。被贬削者为数更众。
一个德王藩失陷,光是巡抚这样的封疆大吏就被杀3人,可见失藩之罪,非同一般。
王泰虽然深得崇祯信任,简在帝心,但他在崇祯心中的份量,远没有到杨嗣昌那般“君臣相知”的地步,崇祯如何对待他,他也没有把握。
当然,如果崇祯痛下杀手,或将他投入大狱,他也不会束手就擒。那些锦衣卫缇校如果敢前来,也一定会被他痛打一顿,扫地出门。
问题是,这些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他需要做些什么,来改变自己的困局。
不但要改变自己的困局,而且要想方设法,让李自成们不再出现,全部消亡,改变大明王朝的困局。
“松锦大战,河南卫军损失过半,朝廷又调走刘朝晖四部,给大人一个五省总理,看似光明正大,实则使得大人手中无兵。这一次南阳被破城,就是因为南阳卫被调到四川。现在练的都是新兵,只有两三个月,能起个屁用!”
杨震愤愤然,说了出来。
一个五省总理,手中可用之兵不过万余,还要守土,对付动则十余万的流寇,那里够用。
如今各省匪盗猖獗,地方官军百无一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调各省官军前来剿灭流寇,一盘散沙不说,百姓受苦才是真真切切。
就如前任督师杨嗣昌,所部左良玉、贺人龙,个个都是跋扈难以节制,弊大于利。
“大人,如今之计,莫过于早日发兵,剿灭闯贼,给朝廷、给皇帝一个交待!”
文世辅眉头紧皱,朗声说了出来。
“大人,只有剿灭了李自成,甚至拿了李自成的脑袋,才能给皇帝一个不追究大人的借口,堵住那些朝臣的悠悠之口。”
李信跟着开口,也是建议立即发兵。
王泰身为五省总理,于公于私,他都要立即出兵,剿灭流寇,戴罪立功。
“大人,小人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定国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
“李定国,有话直说,自家兄弟,不必吞吞吐吐。”
“多谢大人!”
李定国朝王泰施了一礼,目光炯炯。
“大人,李自成部来去飘忽,如果跟着闯军屁股后面跑,劳师动众,定是徒劳无功。”
王泰点了点头,李自成军来去如风,机动性强,只有各省官军层层堵截,百姓安居乐业,这才会更有效。
“李定国,你的意思是“画河圈地”,以静制动?”
历史上,李鸿章剿灭捻军,就是如此。
不过,这位李中堂出使德意志,向铁血宰相俾斯麦炫耀,自己一生中最得意之事,就是剿灭捻军。
谁知道俾斯麦一番话下来,让李鸿章羞愧难当。
“军人,应以斩杀异族为荣,以杀戮同族为耻。”
王泰幽幽,冒出一句俾斯麦的名言,言语中不胜唏嘘。
“尽管我等是迫不得已,但以后征战,除了恶贯满盈之徒,能少杀就少杀吧。”
众人都是点了点头,李定国继续说了下去。
“大人所言极是。河南方面,可让河南总兵陈永福、河南卫杨秦、河南副总兵刘国能固守开封、洛阳、汝州各地,睢阳卫调入汝宁府,怀庆卫入南阳府,大人亲军骑兵择机而动。”
王泰点了点头,河南官军的安置,比较妥当。睢阳卫虽然是文世辅进入,但老兵不过两三百,其余几千人都是新兵,半新兵,汝宁府李闯势力不大,放睢阳卫,再也合适不过。
而南阳府西面,山区纵横,接湖广郧阳,三省交界,可进可退,放参加过松锦大战的怀庆卫,非常合适。
“李定国,你接着说。”
王泰看了看李定国,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大人湖广方面,可调顾绛坐镇襄阳,孙元化和黄得功挺近郧阳,和河南互相呼应,湖广总督宋一鹤坐镇德安府。
“巴蜀之地,让刘朝晖驻守夔州府,调董无为率三千乡兵入重庆府,四川总督傅宗龙坐镇成都,以备粮草辎重。”
“至于陕西,让武大定和王国平堵住潼关、西安府一线,贺人龙、郑嘉栋坐镇汉中,陕西巡抚丁启睿坐镇西安府。”
李定国的话,让众将都是纷纷点头。这样一来,李自成除非正面决战,否则,只能在山里打游击了。
“河南不变,不过调睢阳卫,只是为了募兵练兵;湖广让顾绛坐镇襄阳,其余各部无需调动;巴蜀让刘朝晖驻守夔州府,董无为无需入川;陕西,让武大定和王国平堵住潼关、西安府一线,郑嘉栋坐镇汉中,贺人龙不要调遣。”
王泰脸色凝重,很快做了决定。
失藩之罪,反而让他放飞了自我。
即便是剿灭了李自成,制度上没有改变,恐怕又有王自成、张自成出现。
国家到了如此地步,仍然不愿意做出改变,这也让他,心里一阵阵悲凉。
回到府中,看到院中那个靓丽的身影,王泰不由得心头一热。
“郡主,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去年他领兵出征,刚好是老秦王的忌日,朱妙婉回去祭祀,被秦王禁足,关在南山别墅。王泰领兵回来,也不好去交涉,谁知道春节一过,朱妙婉就跑了回来。
也不知道,她回了陕西,是怎么过她叔父秦王那一关的。
“在南山住了几天,祭拜了一下我爹。元宵节一过,就回来了。”
朱妙婉看了一眼王泰满面风霜,微微一怔。
“驸马,你这是要出征了吗?”
一句“驸马”,让王泰苦笑了一声,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
“要换做是你,你能拒绝吗?”
“我为了你,还不是离家出走,不管不顾!”
朱妙婉看着心事重重的王泰,满腹委屈,不由自主,感觉到了两人的疏远。
剃头挑子一头热,她和王泰,似乎并没有太多的话题来说。即便是关中学堂的那个丁香,也好像更讨王泰的欢心。
柔情蜜意没有,刁蛮任性是真,对王泰这样心怀天下的男子来说,自己也许真不是他合适的配偶。
看着王泰满脸的疲倦,心里想柔情蜜意,嘴上却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我千里迢迢地来看你,你就是这样子吗?”
“你要我怎么样子? 我一直都是这样,身不由己,随波逐流。”
王泰苦笑一声,疲惫地靠在了椅子上。
他也想卿卿我我,花前月下,不过他心头事情太多太繁太烦,让他没有心思没有耐心去讨好朱妙婉。
“有了皇帝赐予的公主,又怎会在乎我一介小小的郡主。王泰,你对我不公!”
朱妙婉想轻声细语,声音却不由自主随压抑的心情升高。
“郡主,我这些日子事太多,对不住了!”
王泰轻声说道,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
他和朱妙婉,不能光明正大谈婚论嫁,只能这样偷偷摸摸。
不管是驸马,还是郡马,都不能再治军从政,这对他来说,至少目前,还不是马放南山的时候。
除非,他脱离大明朝,脱离崇祯的控制。
“王泰,我看你,是从来没有将我放在心上!你的兄弟,甚至那些肮脏丑陋的贱民,都比我重要!”
朱妙婉没好气地说道,语气冷淡。
“肮脏丑陋的贱民?”
王泰惊讶地看着朱妙婉,久久说不出话来。
那些水深火热、嗷嗷待哺的穷苦百姓,在朱妙婉的心中,肮脏、丑陋?
她怎么会是这样的女子?
朱妙婉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依然是喋喋不休,满腹委屈发泄了出来。
“建功立业、贵为上卿,你已经是一省巡抚,装装样子也就罢了,为何还要领兵出征,要不是这样,皇帝怎会招你为驸马?天天屯田垦荒,募兵练兵,为了那些不认识的泥腿子,你几个月都不着家,你至于吗?这世上的可怜人多了,死一些又有何妨,反正早晚都要没命!王泰,你醒醒吧,不要太过分了!”
朱妙婉的话在耳边回响,王泰面色平静看着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曾对朱妙婉说过“永不相负”,也一直考虑过给她一个交待,可是她今天的一番话语,莫名地让他寒心。
他和她,真的是能携手一生的伴侣吗?
夜幕深处,王泰沉睡中,一个身子窸窸窣窣爬进了被窝,上下摸索,手指滑腻,身子香软,紧紧缠住了他。
王泰一惊,触手光滑滚烫,随即朱妙婉的声音响起,细若蚊鸣,委委屈屈。
“人家只是发发脾气,你就不声不响。我现在把一切都给你了,你可不能负了我。当妻不能,当个妾总是可以吧。”
王泰不能自已,紧紧搂住了朱妙婉长蛇一般的身子。二人热吻不断,紧接着,粗重的喘息声和难以压抑的呻吟声响起。
难以名状的欢愉感传来,王泰很快迷失了自己。这些日子的压力和烦闷,都得到了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