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四年八月二十四日,明清双方激战近一月,双方都是死伤惨重,松锦之战草草结束。
清军损失过半,明军也是无力反扑,好在祖大寿突围成功,也使得这场大战,算是有了一个不错的结局。
明军大军在杏山以西的塔山大道下营,各军依次下寨,营盘较之宁远誓师,都是小了不少,尤其是王朴和马科部,两镇合在一起,也不及别的营盘一半之大。
一场最后的自救的疯狂冲阵,双方各自剩下了千余将士,基本上是全军覆没。
河南军也是如此,全军三万之众,只剩下一万六千左右,尤其是南阳卫和汝宁卫,损失都超过了一半,其次,彰德卫也损失了一半左右。
“参见大人!”
河南卫军营盘,进了大帐,董士元、赵应贵、顾绛、李定国、刘朝晖,包括文世辅、李信等人都是单膝下跪,个个面色兴奋。
“诸位兄弟,都起来吧。”
王泰面带笑容,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大军伤亡惨重,但一场国战未能重蹈覆辙,大肆杀伤清军,已经达到了此次出征的目的。
“谢大人!”
看到众人甲胄血迹斑斑,满面风尘之色,王泰又加了一句。
“兄弟们,你们辛苦了!”
“大人军旗所指,小人等唯命是从,敢不效力!”
董士元赶紧拱手行礼,慷慨陈词。
“大人军令,何况还是国战,我等粉身碎骨,也无半点怨言!”
顾绛也是大声说道,肃穆异常。
他脸色凝重,肃拜一礼。
“大人,此次我军伤筋动骨,所部只余一半之数,思之让人寝食难安啊!”
王泰轻声叹息,一旁的李信跟着开口。
“大人,救治伤员,阵亡将士的火化,这些事情已经完毕。接下来,大人还是要安抚军心,不可让军心动摇。”
王泰微微颔首,一场恶战,伤筋动骨,许多将士厌战怯战,这些战争后遗症,都要谨慎处理,不然真会对军心不利。
目光转向帐内将领,王泰轻轻咳嗽了一声。
大帐里立刻安静无声,众将都知道,王泰要论功行赏了。
“董士元、李定国、顾绛,你三部骁勇杀敌,斩杀鞑子两万三千余人,满洲王公大臣无数,战功卓着,本官欣慰异常。你们放心,除了朝廷的犒赏,本官答应的,也绝不会食言!等回了河南,论功行赏!”
董士元、李定国、顾绛三人一起参拜,都是满面红光。
“大人,战场厮杀,靠的是将士出生入死。小人的犒赏,就请用在伤亡的将士身上吧!”
顾绛首先走了出来,面色异常凝重。
“大人,小人也和顾绛一样,愿意所有犒赏,用于军中将士!”
李定国脸色通红,也是大声附和。
董士元跟想上前,王泰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你们有这个心就好。犒赏的事,咱们回到河南再说。你们愿意怎么做,悉听尊便。”
李定国爱兵如子,慷慨仁义,顾绛胸怀大志,世家子弟,不在意金银犒赏。
董士元底层平民出身,虽然不是贪财之人,但总归有些小市民的禀性。
既然是犒赏,就不能勉强个人,更不能道德绑架。
董士元三人退回,王泰看了一眼文世辅和李信,温声说道:
“文兄,李信兄弟,你二人赞画绸缪,费心费力,我也一定会在奏折中说明,不让二位兄弟失望。”
“多谢大人!”
文世辅和李信一起行礼,心神不定,退回一旁。
李信已经是河南一县父母官,更上一层,指日可待。文世辅是河南军中幕僚,全在于王泰举荐。至于是军是政,就看他个人的抉择了。
“刘朝晖,做的好!回到河南,论功行赏,少不了你的。”
王泰赞许地点了点头,刘朝晖满脸赔笑,连连点头哈腰。
“大人,全靠你运筹帷幄!至于犒赏,大人看着办就是,小人绝无怨言!”
他深知自己得来的一切,都是王泰所赐。跟着王泰,建功立业,还不是板上钉钉。
王泰哈哈一笑,目光看向了态度谦恭的赵应贵。
“赵应贵,你不错,很不错!”
王泰的一句话,让赵应贵眼眶发红,抱拳行礼,泪水夺眶而出。
“全靠大人栽培!”
若是王泰放弃了他,不带他北上,又怎会有今日的扬眉吐气。
“努尔哈赤儿子的人头,你赵应贵名扬天下,值得骄傲一回!”
王泰拍了一下桌子,眉毛上扬。
“赵应贵,你还年轻,前程远大,不要自误。你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吗?”
赵应贵以头抢地,颤声回道:
“大人天高地厚之恩,小人心知肚明,没齿难忘!全凭大人调遣,万死不辞!”
“不要你万死,要的是你好好的活下去。”
王泰迟疑了一下,朗声道:
“忘了告诉你,后方的书信,你的那个女人,已经和管家跑了,你就不要再挂念了。回去找个好人家的姑娘,结婚生子,为你老赵家生根发芽吧。”
赵应贵脸上一红,赶紧抹了一把泪水,大声说了出来。
“大人就是不说,小人回去后,也要把那贱人赶走!让大人费心了!”
“追究就不必了,当是个教训。不过,你的管家留下的烂摊子,还得你收拾。犒赏给你的银子,恐怕剩不了多少。你心甘情愿吗?”
王泰的话,让赵应贵的汗水立刻冒了出来。
“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办好此事,绝不让大人分心!”
赵应贵郑重其事,王泰微微点了点头。
“赵应贵,要是银子不够,尽管找我就是。你要是成婚,我也会送一份大大的彩礼。只要不胡来,不要忘了初心,你的银子,够你花了。”
河南军中将领,基本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宅院,吃喝拉撒都是军中负责,饷银犒赏丰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足够他们生活了。
“大人,小人铭记在心,不会胡搞了!”
赵应贵连连点头,犹如一个犯错的小孩。
王泰点了点头,看向了面前的一众将领。
“大家都要记住了,你们不是老百姓,是朝廷的官员,一定要公正廉洁,清清白白,千万不能犯傻,误了自身,误了大好前程。”
“谨遵大人教诲!”
众将一起行礼,人人都是肃穆异常。
河南军之所以能上下齐心,全在于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军中将士人人廉洁。一旦军治腐败,贪墨成风,河南军也就名存实亡了。
王泰走了下来,拍了拍赵应贵的肩膀,目光看向了众人。
“各位兄弟,这一场大战,我军伤筋动骨,战死一半,光是重伤的将士就有两千余人!兄弟们随我一起,去看看军中的将士们吧!”
众人都是神情黯然,一个个跟在王泰身后,出了帐篷。
王泰纵马而来,缓缓前行,一众将领跟在身后,大阵之中,欢呼声一片。
“兄弟们,好样的!”
王泰大声呐喊,中气十足,声音远远传了出去。
“谢大人!”
众军一起,异口同声。
“兄弟们,这一场大战下来,我河南军牺牲了一半的兄弟,他们死得其所,是我大明的军人,是真真正正的勇士!”
王泰停了下来,面色凝重至极。
“兄弟们,人总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河南军所有阵亡的将士,舍生取义,都是重于泰山。等回了河南,我要建一所忠烈祠,供奉他们的英灵,让后人世世代代的祭拜!”
众军热血沸腾,一起大声呐喊了起来。
“大人!大人!大人!”
王泰点了点头,继续大声呐喊,慷慨陈词。
“兄弟们,逝者已矣,就让我们这些活着的人,继承他们的遗志,好好的杀敌立功吧!”
“杀敌立功!”
“杀敌立功!”
所有的将士挥舞着兵器,大声怒喝了起来。
河南军将士欢呼雀跃,声震四野,赵应贵、董士元、刘朝晖等人跟在马后,都是红了脸蛋,不自觉挺起来了胸膛。
只有跟着王泰南征北战,浴血沙场,他们才会酣畅淋漓,觉得自己真真正正做了一回人。
这样的感觉和感受,心理上的满足和自尊,可不是简简单单的金银美女所能代替。
顾绛面色凝重,打马徐行。有王泰这样的上官,是他之福,也是大明之福。
要是没有河南军,松锦的这一场大战,恐怕是,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了。
李定国和李信也是如此,抵御外侮,和忙于内耗,那一个能让他们热血沸腾、自豪感满满,不言而喻。而只有到了生死存亡的战场上,才更能切身体会。
文世辅看着马上顾盼自雄的王泰,恍然若失。
河南军到了今天这个规模,王泰有今天这个声势和威望,即便是当今天子,恐怕也没有这样号召力。
王泰羽翼已成,自己在河南军中,真有存在的必要吗?
不过,王泰待自己一份真情,如同兄弟,他再三心二意,就是不忠不义了。
众人心思各异,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伤兵营前。
看到王泰等人进来,医官裴世和满头大汗,急匆匆迎了过来。
“裴医官,我只有一句话,能救活的一定要救活,就像你的亲兄弟一样!需要什么,尽管找我就是!”
王泰面色凝重,叮嘱完满头大汗的裴世和,走了进去。
王泰关切地查看伤员们的伤势,遇到一些比较复杂的手术,他换了衣服,亲自上阵。
这倒不是王泰故意,惺惺作态。他本身就是个热心人,再加上有些手术,医官不一定比他做的好,身体力行,也在所难免。
王泰离开伤兵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时辰。他出来的时候,伤兵营的气氛,明显振奋了许多。
文世辅微微叹了口气。王泰体恤士卒,无论死伤,各有抚恤犒赏,极得将士之心。再加上训练有素,火器犀利,天下各镇,谁与争锋?
“大人,接下来该咋办,是要退兵吗?”
顾绛轻声开口,看向面色凝重的王泰。
“恐怕没有快,还要等待朝廷的旨意。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七八天的功夫。”
王泰话音刚落,杨震急匆匆走了过来。
“大人,洪承畴有请各镇主将,一起到大帐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