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绝没有试探大帅的意思,而是臣觉得大帅必须这么做,不仅要卸去张济的兵权,而且段煨的兵权也要一同卸去。
因为大帅的根基在梁县,日后的重心在关中,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洛阳至关中一线是大帅的重中之重,张济段煨横跨在两地中间,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成为大帅的心腹大患。
即使大帅有信心可以收服二人之心,可是二人手下的骄兵悍将也并非二人可以约束,当初董相——董卓麾下虎狼之师为祸京畿,难道是董卓下的令吗?”
边柳自然知道贾诩说的是至理。
可是知与行是不一样的,边柳想的是缓慢取得张济和段煨的信任,然后一点一点卸去他们的兵权,以高官厚禄相换。
不是边柳现在的实力无法拿下张济段煨,而是天下如张济段煨割据一方者不在少数,边柳指挥大帅军以雷霆之怒击杀李傕郭汜已经展现了军威,可若是要斩尽杀绝,斩草除根,那么其他人就会联合起来,共同对抗他。
杀是为了止杀,而不是为了杀尽一切。
边柳盯着贾诩,试图分析出他的目的。
贾诩似是早有准备,“今日臣这么说,大帅定要以为臣是为了和张济段煨划清干系,与西凉掌握兵马者斩断联系。
臣确有这个想法, 但臣更有深意,臣这么做,更是为了保全他们。
今日他们拥兵自保,便是与大帅心存隔阂,将来大帅平定天下,他们必活在惶恐之中。相反,他们此时若能放下兵权,大帅必重用他们麾下儿郎,如此,西凉勇士必为大帅所用,将来平定天下,必有功劳,届时才是真正的荣华富贵。
大帅有真知灼见,并知,臣这么做,不是要与他们划清关系,而是真心实意为家乡儿郎寻找出路。”
贾诩这么说,倒是给了边柳不一样的想法。
说实在的,他允许张济段煨保全兵马,确实是权宜之计,二人的军营外,自己一直布有眼线。
而且,有二人在,边柳绝不敢重用他们身边的人,纵使张绣,今日可以让他担任战将,但绝不会允许他扩充兵马,最多是战时指挥之权。
贾诩今日虽然归附,但边柳对他还是不放心的,张绣能为他瞒过自己,焉知他日不会做出些什么?
若非今日张绣是跪着为贾诩求情,边柳总是怜惜贾诩之才,也一定会杀了他。
贾诩的智谋已经很恐怖了,如果还有一支大军随时会替他效命,那边柳是绝不会信任的。
贾诩今日这么说,边柳已经认定,他是识时务之人,为了把自己打造成孤城,所以迎合自己心意,说出接触张济段煨兵权之事。
不过贾诩却转头说,他这才是真的对张济段煨好,倒是让边柳有些意想不到了。
这个老登,真是狡猾至极!
“古人说,治大国若烹小鲜,本帅流亡在外的时候,也自己做过饭菜,这做菜最重要的是要加盐,可是书上只说了盐加少许,这少许该是多少呢?是说筷子沾一沾,还是用手抓一小把?本帅很担心这做出来的菜是淡了又或者咸了。”
贾诩当然听出来,边柳的意思是,他也有心解除张济段煨的兵权,事实上,任何一个有追求的君王,都不许卧榻之旁,有人酣睡。但是,如何解除,何时解除,这位大帅还没有想好,生怕引起兵变。
贾诩继而说道:“所以大帅需要一名厨子,每一道菜有每一道菜的做法,烤肉有烤肉的厨子,熬粥有熬粥的厨子,臣不才,愿为大帅熬粥。”
“那你说说,你熬粥的本事比别人强在何处?”
“喏,臣的本事比不了旁人,但是臣是西凉人,在家乡还有些微薄之望,有些事情,大帅亲自去做容易引起底下人不满,但是由臣这个家乡人去做,他们更能听得进去。”
“可有把握?”
“这要看大帅给多少柴火了!”
“你觉得多少合适?”
“一地太守。”贾诩说道。
边柳轻轻笑了出来,“一地太守,这实在是微不足道了,只是本帅目前麾下并无多少郡县,所以只能虚领。”
“当然,大帅平定天下只是时日问题,到时候他们有了安置族人的地方,也就没顾顾虑了。”
边柳摆了摆手,说道:“这样,本帅并非小气之人,若是文和能劝他们放下兵权,本帅可在以下选择中让他们任选其一。
第一,若选择治兵,本帅有意在关中兴建一所军师讲武堂,段煨可领太尉一职,将军职位不变,然后在学堂负责讲学。其原麾下儿郎可引荐至大帅军,至于前途如何,只看他们本事,能力何功。
第二个选择, 若选择治民,本帅可封其为大司农,同样在关中为官,其麾下段愈,可任华阴县令,其余子弟,量才为用,手下兵卒紧守本分者,培训后充当下吏,目不识丁者,按照功劳授予土地就地安置。
另外,本帅为表彰西凉将士昔日戍守边疆之功,将公开为百十年来为国战死的凉州将士立碑,段煨之兄段颎将是享受主祭者之一,世代接受大汉子民香火供奉。
张济那边,我也给出同样的待遇,具体的,可以你与他们谈判,但能使天下免除兵戈,本帅无有不应。”
段颎在凉州的威望很高,当初贾诩年少之时,曾被人拦路抢劫,于是贾诩便谎称自己是段颎的外孙,那些羌人果然不敢伤害,而且还护送他回去,而其他同行者,则都受到杀害。
只是段颎后来被指勾结宦官,所以才下狱惨死狱中,最后汉灵帝考虑到段颎的功绩,才将他的儿女放归。
闻言,贾诩说道:“若大帅能为段太尉洗刷冤屈,凉州将士必效死命。”
“都是陈年旧事了,昔日牵扯其中之人大多已经死绝了,当初的真相本帅也无意探究,无论是何事,都与今日我等要面临的重任无关,本帅只是敬仰其为人,尊崇其功绩,孤儿唯一为其立碑罢了。”
“那董卓和其——”
“怎么,你要为董卓平反?”
“臣失言。”
“董卓自入洛阳后,所发生的一切,都对得起他今日的下场,纵使不是他一个犯下的恶,可他逃不了一个始作俑者。我知道李傕郭汜掌握朝政后,为其重新修了墓,不过本帅进入关中后,并没有让人捣毁,甚至特别嘱咐不要这么做。
日后的青史之上,董卓必将以奸臣的形象出现,不动其坟墓,已经是本帅最大的恩典,算是对死者的尊重。你若是念及故主之情,要为董卓,以及李傕立坟,本帅不会恼你,但你若是要公开祭祀,为其翻案,本帅绕得你,这关中受难的百姓口水也足以将你吞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