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不止他身边亲近的青松不知道。
甚至连曲慎的父亲,镇北王都不知道自己儿子生出了此等大逆不道的心思。
在原剧情里,曲慎也打算谋反,只不过辽国更先一步灭了云国。
云端月啧声:“云国从内里就坏了,不止曲慎,只要是有志之士,怕是都想把云兆帝踹下皇位。”
青松正纠结着怎么把谎圆回去,就见若皎公主没有找他问罪,施施然离开了。
待会怎么和世子说啊……
云端月刚踏进公主府,就听到一名管事在训斥下人。
“让你喂马,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这马生病了,之前阿姆就是这么教我的,只要吃了就好了。”
被训斥的人不满顶撞,声音有些耳熟。
“你这个小蛮子懂什么?再给马喂些奇怪东西,我回头就告知公主把你发卖出去!”
云端月听了几句,走过去:“怎么回事?”
门罗穿着破旧的家丁服,不服气的站在一旁。
管事的看到她,嚣张气焰顿时消散,谄媚笑道:“让殿下见笑了,奴才是在教训不听话的下人。”
见到眼前的宫装少女,门罗立刻认出,这是之前将他从人牙子手里救下的恩人。
想到管事刚才的话,生怕公主再将他赶走,顿时收敛了满身不驯,唯唯诺诺低头,“见过殿下。”
云端月微微颔首,“你是如何得知马匹生病的?”
“殿下信我?”门罗一愣,随即欣喜抬头:“我在部落里从小和马为伴,再清楚不过!”
“你一个下等仆役,怎敢在殿下面前自称‘我’!”管事厉喝。
门罗有些惶恐:“我……不是,奴才……”
管事还要再骂,云端月摆手制止了他,“无妨。”
随后看向一旁畏缩的男孩:“你先说说看。”
门罗眼睛一亮,重重点头:“嗯!”
随后他将马匹生病的症状和症结所在,还有如何医治以及后续如何预防此类病症,都一一细致说明。
认真听他说完,云端月面露赞赏:“你很聪明,观察的很细致。”
门罗“嘿嘿”一笑,挠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除了阿姆,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听他说话。
管事被打脸,脸上有些挂不住。
“殿下,这小蛮子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许是信口拈来!”
“小蛮子?”云端月扫他一眼。
管事顿时一僵。
“你身为管事,连手底下的人叫什么都记不住吗?”
云端月微笑,轻飘飘道:“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如何管理府中事务,我看,你这管事也不用做了。”
管事慌张跪下:“殿下,奴、奴才……”
门罗在一旁,目瞪口呆。
恩人好厉害!连这个坏管事都怕她。
云端月看了眼门罗身上破旧的衣服,“之前本宫让人给阖府上下发了两套新衣服,怎么他还是穿的这样,你这是成心让外人笑话我公主府寒酸至此?”
管事跪在地上不停擦汗。
他看不上门罗是外邦人,一直授意其他仆役欺负打压门罗,当下公主问罪,他一个字也不敢说。
云端月也猜到了缘由,冷声道:“既如此,下去领罚吧。”
管事苦哈哈着脸下去了。
云端月瞟向一旁的门罗:“你先随本宫来。”
“好……不是,奴才遵命。”门罗一个激灵连忙跟上去。
随后,夏花带着门罗去领新的衣服。
云端月吩咐春桃夏竹将她买的材料拿去研磨取色,自己则坐在书桌前开始描绘作为寿礼的草稿。
作画时,她总能察觉到若有若无的冷淡目光不断扫过。
落下一笔,那目光又出现了。
被人盯着的感觉很不好,也无法专心。
下一瞬,云端月忍无可忍抬头:“十三。”
话音未落,面前落下一道身形矫健的身影:“属下在。”
“你去对面站好。”她笑眯眯吩咐。
少女眸子圆溜溜的,如猫儿一般狡黠,让人摸不透心思。
十三顿了瞬,随后转身走到几步开外站定。
“嗯,很好,接下来……你做一个射箭的动作可好?我作画需要一个参考。”
黑衣暗卫脊背一僵,倏然扭头,直直看向她,眼底神色有些意味深长。
对面,公主殿下拿着狼毫,朝他比划,示意他再站过去一点,神情从容自然,没有露出丝毫异样。
云端月装作一副正经的模样,其实满心都是恶劣。
让你偷我设计稿,好好给我罚站吧你!
“有什么问题吗?”见他不动,云端月疑惑偏头。
十三抿了抿唇,没说话,随即两条大长腿微微分开,抬手摆出拈弓射箭的姿势。
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做出来张力十足,仿佛手里真的握着一把弯弓,即刻就能取人性命。
云端月嘴角得逞地勾起,“就这样别动,我尽量画快些哈。”
她悠然坐回椅子,继续构思自己的草稿。
大学她学的是美术专业,画画对于云端月来说,不过是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不过以前都是用电脑和数位板,很少在纸上作画。
为了之后不出错,她一边打草稿,一边找手感。
一开始,为了掩饰自己是在戏弄他,她还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十三,假装在对照着画。
“你的手怎么放下来了一点,和之前都不一样了,还有肩膀,不要塌……”
十三冷冷睨她一眼,少女捏着下巴打量,一脸的严肃。
他胸膛大力起伏了一下,闭了闭眼,睁开,狭长眼底闪过一丝猩红。
这个该死的女人!
忍耐着手臂的酸麻,他只得再次抬手摆好姿势。
最后,云端月完全专注在工作上,直接忘记了暗卫的存在。
半天没听到声音,余光里,只见少女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看都没看他一眼。
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男人如释重负,不等云端月开口,立刻闪身消失在原地。
“殿下。”夏花从外面进来,“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好了。”
云端月回过神来,十三已经不见了。
“啧,可惜。”
夏花一愣:“殿下您说什么?”
“没什么。”云端月放下毛笔:“门罗没有不愿意吧?”
“没有,我和他说以后不用做杂役,可以跟随侍卫操练武艺,他可高兴了,一口就答应去了。”
云端月嗯了声,卷起干掉的画纸放进画轴里。
门罗性子纯善质朴,用真心对他,他也会用真心待你。
现在虽然年纪还小,不过聪明又肯吃苦,稍加磨炼培养,日后说不定能成为她的心腹助力。
那些皇帝赏赐的侍卫她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安插一点她信得过的人进去,以后离开也有些把握。
“走吧,去看看颜料做的怎么样了。”
夏花关上书房门前,注意到地上有几点水渍,不过也没多想,紧跟公主其后离开。
帘子后,十三满头是汗,左右扭动脖子,活动着酸涩的肩肘。
他倒要看看,让他在那站了半天,她作出了什么惊天神作出来……
熟门熟路走到书桌前,将云端月之前收进画轴的画纸打开,看清纸上的画面后,顿时脸色一片漆黑。
画技潦草至极,还不如小儿涂鸦,不过还是能看出,是一个穿着华服的女人。
没有画他。
十三轻嗤一声,这个女人胆小无比,断不可能是为了戏耍他……那她所作所为是何用意?
重新将画收好,卷到末尾时,看到一角有个简笔的蒙面小黑人,手里还拿着一张画。
寥寥几笔,q版小人行迹鬼祟,獐头鼠脑的小偷模样被表现的淋漓尽致。
暗卫轻蔑神情蓦然一僵,再三确认后,终于肯定那画的是自己。
男人修长手指摩挲着那个简笔画,片刻后,胸腔里发出一声低笑。
他还以为她胆小至极,没想到真的敢!
面具下,狐狸眼微微眯了眯,有趣,当真有趣!
看来他的公主殿下,不如人前那般怯弱呢……差点,连他都骗了过去。
很久之后,云端月才知道今日逞一时之气给她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
颜料的提取有很多道工序,不过在春桃夏竹的保证下,说是三天就能做好。
云端月稍稍放心,等颜料做好的这两天也没闲着,时不时就在公主府门口溜达,期待能和曲慎来个偶遇。
这天,云端月吃完午饭,继续去门口大街溜达,顺带蹲人加消食,一举两得!
夏花在一旁,将自家殿下的小心思看在眼里。
殿下就那么喜欢世子……那天都撞见心爱之人去那腌臜之地,还这般情深不悔。
夏花默默握拳,她一定要让世子知道自家殿下的一片真心!
屋脊背后,暗卫伏在阴影里,看到云端月在镇北王府前晃荡来晃荡去,心思几乎都写在脸上了。
十三眉头蹙起,突然想起之前丫鬟说的话。
他手摸进胸口,拿出一张对齐折好,皱皱巴巴的纸来,展开,里面是云端月画的设计稿。
他仔细盯着图画上的身形,难道……真是镇北王世子?
是他误会了?
若皎公主——
这个被他用以闲暇时纾解自己怨恨的仇人之女……
他看向底下的少女,男人沉寂阴霾的眼中,第一次将她清晰纳入其中。
头倏然剧烈疼痛起来,仿佛有虫蚁钻进了脑袋里在噬咬一般。
阿律耶满头冷汗,险些从屋脊上摔下来,强忍着痛苦,他抖着手从怀里拿出一粒药丸塞进嘴里。
过了半晌,脑子里的疼痛逐渐减轻,他的后背衣裳已经浸湿了。
阿律耶微喘了一口气,再次看向下方少女,眼神里的恨意如巨浪滔天。
可笑,他们想让他忘记,他偏要记得。
不止她,所有人……都得死!